像宋仁宗這麼好的皇帝,為什麼很少人知道?
更新于:2025-03-26 04:32:04

該知道的差不多早都知道了。看熱鬧的也應該有許多人知道啊。說幾件小事兒:

1/ 宋仁宗對科舉制度的改革:凡參加殿試的舉子都算進士,不再末尾淘汰。

舊系統,殿試皆有黜落,臨時取旨,或三人取一,或二人取一,或三人取二,多有累經省試取中,屢擯棄於殿試者。故張元以積忿降元昊,大為中國之患. 朝廷始囚其家屬,未幾復縱之。於是群臣建議,歸咎於殿試黜落。賈昱 2 年 3 月 辛宓,詔進士與殿試者皆不黜落。迄今不改。是一叛逆之賊子,為天下後世士子無窮之利也。

-(《燕冀詒謀錄》卷5)

《燕冀詒謀錄》是從反面說張元落第降敵事件。

這一事件極大地觸動了宋代的科舉改革。

宋朝最初的邊患主要是西夏和契丹。説明西夏作亂的就是張元。

“華陰人張元走夏州,為元昊謀臣”,“奉為謀主,大為邊患”,“華州有二生張、吳者,俱困場屋,薄游不得志,聞元昊有意窺中國,遂叛往,以策幹之,元昊大悅,日尊寵用事,凡夏國立國規模,入寇方略,多二人教之”。

(見《宋史》)

張元助夏事宋人洪邁《容齋隨筆》也有記載。清吳廣成《西夏書事》記的更詳,看來絕非空穴來風。

華陰人張元有才,卻屢經殿試不第。宋初科舉“殿試皆有黜落”實行末尾淘汰制。張元就連遭幾次淘汰,顏面盡失,極為鬱悶,憤而降元昊説明西夏禍患中國。

大約宋仁宗景佑5年(1038年),張元與另一位落地舉子吳昊(都是後來改的名字)輾轉到了西夏。但“恥於自售”,便繼續以慣有的放蕩做派引人眼球,“自念不出奇無以動聽,各更其名,相與詣酒肆,劇飲終日,引筆書壁曰‘張元、吳昊飲此’”。

很快他倆就引起警方注意,被“邏者執之”押到西夏主元昊面前。

問他姓名,竟然“大言‘姓尚未理會,乃理會名耶?’”譏諷元昊用漢人名字。

元昊“聞言竦然,異而釋之,日尊寵用事”-《西夏書事》

正急需破宋人才的元昊重用了他們,“倚為謀士”。

得到重用后,張元屢次為元昊出謀劃策,大破宋軍。 1041年好水川之戰,張元以誘敵深入、聚而殲之之策,助元昊大敗韓琦軍。宋軍名將任福力戰身死,士卒陣亡七萬多。

張元立志滅宋,勸元昊擴大對宋戰爭。“取陝右地,據關輔形勝,東向而爭,更結契丹兵,時窺河北,使中國一身二疾,勢難支矣” -《西夏書事》。

1042年,張元建議元昊出兵渭州,待機取長安。張元認為,宋朝的精兵良將全部聚集在宋夏邊境,而關中地區軍力薄弱,如果西夏大軍牽制宋朝邊境地區軍隊,使宋朝無暇關中地區,然後即可派勁旅乘機直搗關中,攻佔長安,進入中原腹地。

元昊深以為然,兵分兩路攻宋。一路西夏軍定川寨之戰大破宋軍,宋將葛懷敏以下全軍盡歿......

歐陽修主持科舉考試,對“險怪奇澀之文”大加貶抑,當時社會推崇的“文章之士”沒有一個被錄取。這些考生就鼓噪起來,有些人还趁着欧阳修上朝路上聚众骂他,連維護治安的土兵都制止不住,還有些人寫匿名信恐嚇他。當時滯留京師的落地舉子常六七千人,有的舉子十幾年都找不到出路。有些貧困舉子,殿試落第后無力回鄉,流落街頭,甚至自殺......凡此種種,都威脅封建統治。

因此,宋仁宗嘉佑二年(1057年)宣布“凡與殿試者始免黜落”,殿試只排進士名次,即進士一甲 二甲 三甲第幾名,凡參加殿試的舉子都算進士,不再末尾淘汰。後來又演化出考得實在差的,也賜予同進士出身。

(景祐元年):癸未,詔曰:“朕念天下士鄉學益蕃,而取人之路尚狹,或棲遲田裡,白首而不得進。其令南省就試進士、諸科,十取其二。進士五舉年五十、諸科六舉年六十,嘗經殿試進士三舉、諸科五舉,及嘗預先朝禦試,雖試文不合格,毋輒黜,皆以名聞。”自此率以為常。本紀雲特奏名者,差其舉與年,視舊格稍優之,率以為常,此據本志。(《續資治通鑒長編》卷114)

2/有些”道理”不一定要學,但一定得知道潛規則,比如:“讓領導先走”。

“故事,天子未得魚,侍臣雖先得魚,不敢舉竿”,

這個遊戲規則,今日職場依舊適用。

自宋太宗 雍熙二年(西元985年)“召宰相、參知政事、樞密、三司使、翰林、樞密直學士、尚書省四品、兩省五品以上、三館學士,宴於後苑,賞花釣魚,張樂賜飲,命群臣賦詩習射,自是,每歲皆然。”

《續資治通鑒長編.卷二十六》

從宋太宗趙光義 雍熙二年賞花釣魚宴年年舉行,轉眼就到了宋仁宗天聖六年(1028年)。“賞花釣魚”君臣同樂,但也暴露性格。曹利用就因為陪著皇帝釣魚忘了規矩埋下殺身禍根。

“彭內翰乘往在三館,時嘗與釣魚宴。故事,天子未得魚,侍臣雖先得魚,不敢舉竿。是時上已得魚,左右以紅絲網承之,侍坐者畢賀。已而,乘同列有得魚者,欲舉之,左右止之,曰:“侍中未得魚,學士未可舉也。”

侍中者,曹鄆公利用也。乘固已怪之。頃之,宰輔有得魚者,左右以白網承之;及利用得魚,複用紅網,利用亦不止之。乘出,謂人曰: 曹公權位如此,不以逼近自嫌,而安於僭禮,難以久矣。 無幾而敗。”

《涑水記聞.卷三》

這個事是司馬光聽彭乘說的。彭乘能準確預言位高權重的曹利用要倒楣,就是因為他熟知官場遊戲規則,懂得封建禮制的厲害。不久曹利用果然受侄兒糗事牽連,一貶再貶,終於忍受不住屈辱,惱怒自盡於被貶路上。

賞花釣魚宴當然要釣魚。陪皇帝釣魚有嚴格的程序和紀律,簡而言之就是“皇帝未得魚,臣子不得舉”。皇帝沒有釣到魚,大臣們即使有魚咬鉤了也不得起竿獲魚。而且皇帝釣的魚,要用紅網撈盛,大臣釣的魚,只能用白網,絲毫不能亂套。 以此還演化出一套潛規則,即級別低的官員釣到了魚,揚竿得在比自己級別高的官兒揚竿之後......這些官場潛規則甚至流傳至今。

釣魚本來是盡興的事兒,玩兒的就是得魚時的刺激。釣過魚的都知道及時揚竿對於漁獲的重要和精神的愉悅與振奮。

魚咬鉤了,你明明釣著了,還不敢揚竿,還得左看看皇帝 右瞧瞧比你級別高的官員是否已經釣上來了魚,然後才能決定是否揚竿,否則你就得擎著竿在那悶著。這魚還有個釣?這釣的是啥心情?

被鉤住的魚兒,能老老實實地總在鉤上掛著,等著你揚竿捕獲啊?

但是陪皇帝釣魚,官樣場面就有這些禮教規矩潛規則。

曹利用是個直性子,陪皇帝釣魚,也不謹記恪守臣子禮儀,甚至得意忘形。而且恃功自傲,他釣的魚也敢用只有皇帝才能用的紅網裝。儘管是“宰輔有得魚者,左右以白網承之;及利用得魚,複用紅網”。 縱然是“左右”給你遞過來的紅網,關鍵是“利用亦不止之”。忘記了這是在哪兒釣魚!忘記了大臣釣的魚,只能用白網裝的規矩,僭越了禮制。

不懂得陪皇帝釣魚也是政治。忘記了所有陪皇帝的活動,都要有人記錄在案的。

別自以為那些給你用紅色網兜承裝漁獲的“左右”是奉承你。難道用紅網承裝魚的“左右”就不是故意設套圈陷害你?興頭上忘乎所以的習性,早已埋下了殺身禍根。

王安石的文學修養 治國理財能力 人品都是一流的。王安石作為偉人是無以倫比的。但作為政治人物,尤其是宰相,就不那麼圓滑 ,處事過於專橫,不能宰相肚子能撐船,更容不得不同意見, 這是他最招人膈應的地方,

做事過於專一執拗 是優點,但與人相處就往往被誤解。

3/ “仁宗皇帝朝,王安石為知制誥。一日賞花釣魚宴,內侍各以金楪盛釣餌藥置几上,安石食之盡。明天,帝謂宰輔曰:「王安石詐人也。誤用的魚餌,一粒則止矣;食之盡,不情也。」帝不樂之。

王安石雖然慶歷二年(1042年)就中了進士,但十九年後的嘉祐六年(1061)41歲了,才取得參加皇帝賞花釣魚宴的資格,這是他任工部侍郎 知制誥 糾察京師邢獄期間。

他不知道案幾金盤子里放的是魚餌.見到一粒粒精巧別致的小顆粒,大概以為是小點心。人家都釣魚賞花忙得不可開交,他沒這個雅興,就像咱們閑來無事消遣寂寞吃點兒瓜籽點心什麼的,坐那兒,隨手拿起身邊金盤子裡的魚餌就放嘴裏了。

皇家釣餌當然都精心配製成魚兒喜歡吃的美味兒,但魚兒喜歡的味兒道並不一定人們喜歡。釣魚人都知道,淡水魚的誘餌千奇百怪,有甜的,有酸的,有香的,有臭的,有用腐敗的動物屍體混合麵粉調製的,甚至釣鯉魚鯽魚的誘餌在糞便池中浸泡過-無論哪種,沒有一種是對人口味兒的。

宋仁宗挑王安石的毛病就是“意外的魚餌,一粒則止矣;食之盡,不情也。”宋仁宗認為王安石這樣做,不符合人之常情。

通常,頭一次出席皇帝賞花釣魚宴,沒見過世面,不知道皇家器物如此精緻,連魚餌都“以金楪盛”,誤食了魚餌有情可原。類似的笑話不可能是王安石頭一回出,說不定別的官員也早就出過同樣的洋相。

這就像改革開放之初, 有北方人去廣州深圳,宴會上喝了招待最先端上來的那壺洗碗水;有人頭一次吃西餐不知道如何用刀叉一樣。沒見識過,出點兒洋相不丟人,看看別人咋做的就學會了,不再重複錯誤就是了。

讓宋仁宗感覺反常的是:

王安石吃了一粒魚餌,已然感知了誤食,還是硬著頭皮,強撐著,把一盤子魚餌都吃光了!著實有悖於人的正常行為。 這肯定是在演戲!

是在做給別人看---我不是不懂,我不是沒見過世面,我絕不是誤食!我就是好這一口兒!說明王安石這個人固執己見,死不認錯,心懷叵測。所以仁宗的結論是“王安石詐人也!”

宋仁宗對王安石的偏見由來已久。

早在十九年前,因為一句“孺子其朋”,宋仁宗就把主考官選定的殿試頭名王安石給挪至了第四名。

“‘孺子其朋’之言,(上)不懌,日:‘此語忌,不可魁天下。’一即王荊公。第二即王珪,以故事,有官人不為狀元;令取第三人,即殿中丞韓絳;遂取第四進呈,上欣然曰:‘若楊寘可矣。’復以第一人為第四人。”(王銨《默記》)

慶曆二年(1042年)殿試,主考官擬定的名次是:王安石,王珪,韓絳,楊寘。報呈皇帝,宋仁宗看王安石卷有句”孺子其朋“很不高興,讓調換。但第二第三名王珪 韓绛是在職官員,宋朝科舉制度規定,“官身不得為狀元”。於是排名第四的楊寘就撿個狀元,王安石則變成了第四。

“孺子其朋”典出《尚書·周書·洛誥》“孺子其朋,孺子其朋,其往。”系周公教導侄子周成王:“孩子啊,交往大臣要像朋友那樣融洽”。宋仁宗對教訓孩子的口氣不滿。

宋仁宗不瞭解王安石的性格。王安石做事專一,往往行不由衷。

熙寧年間掌權後,許多人都想巴結王安石,但苦於不知道王安石嗜好,投機無門。終於有個官看出了門道兒 ,那天他興沖沖地給王夫人送去了許多鹿肉,說宰相喜歡吃鹿肉絲,請夫人一定笑納。

王夫人奇怪地問;我家官人喜歡吃鹿肉我怎麼不知道?你從哪兒知道的?送禮人說,我前天有幸與宰相共進午餐,親眼看到宰相吃光了一盤鹿肉絲。夫人大笑:“原來如此” 。來人一頭霧水。夫人問,那盤鹿肉絲擺在什麼位置?來人說,就擺在宰相面前。夫人說,下次把鹿肉絲擺得離他遠一點,看他還吃不吃? 再試,王安石只吃離他近的菜,昨日曾吃光碟的鹿肉絲,竟然沒動一筷。

(見林語堂《蘇東坡傳.第七章.王安石變法》)

這次賞花釣魚宴後,宋仁宗就把王安石列入“黑名單”,無論王安石如何上書,提出任何利國利民建議,都一概不理不睬。甚至擔憂王安石“利口覆邦、禍害國家”,宋仁宗駕崩前,還告誡太子趙曙,不可重用王安石。

此事《西軒客人的故事》也有記載。

皇帝的賞花釣魚宴不是那麼好吃的。更不是簡單的釣魚賞花。它釣的是規矩,釣的是政治,釣的是權威,維繫的是上下有別,尊卑有序的封建秩序。賞花釣魚宴,就是皇帝精心設計的“釣魚”活動。釣魚的是皇帝,被引誘上鉤的是大臣,最後是“天下英才盡入吾彀中矣”。都中了皇帝的招兒,都在皇帝弓箭射程之內。看來啥玩兒意兒,只要跟皇帝沾著邊兒,就帶政治色彩. 就得小心謹慎, 釣魚雖是休閒娛樂也不例外.

4/ 王夫之《宋論》認為趙禎“無定志”。

親政三十年,兩府大臣換了四十餘人,都是屢進屢退,即使賢者在位,因不能安於其位,也無法施其才能,做出成績。朝令夕改,一反一復,使“吏無適守,民無適從”,什麼事也辦不成。

蔡襄也說他“寬仁少斷’’。在慶曆改革之初,蔡襄等人就曾提醒趙禎“任諫非難,聽諫為難,聽諫非難,用諫為難……願陛下察之,毋使有好諫之名而無其實”。

5/ 同僚使壞兒,皇帝裝好人兒,把球踢給宋郊,宋郊立馬改名宋庠。

《宋史·卷二百八十四·列傳第四十三》:廝初名郊,李淑恐其先己,以奇中之,言曰:"宋,受命之號;郊,交也。合姓名言之為不祥。"帝弗為意,他日以諭之,因改名庠。

廝初名郊,李淑恐其先己,以奇中之,言曰:"宋,受命之號;郊,交也。合姓名言之為不祥。"帝弗為意,他日以諭之,因改名庠。

-《宋史·卷二百八十四·列傳第四十三》

宋郊天聖二年(1024年)舉進士第一後,次年,擢大理評事 同判襄州。明道二年(1033年),因廢郭皇后事,與群官伏閣爭不可得,坐罰金。景祐元年(1034年),同知禮部貢舉。擢知制誥,兼史館修撰,知審刑院。改權判吏部流內銓,遷尚書刑部員外郎。寶元元年(1038年),詔為翰林學士,李淑以其姓名進谗言,故改名庠。

讀《宋史》有人認為 宋郊 宋庠是不同的兩位。其實,宋庠就是宋郊-本來叫宋郊,字伯庠。但是,同為翰林學士的李淑嫉妒宋郊,就中傷他,拿他的姓名說事兒,打小報告,奏本:

“大宋,乃朝廷接受天命的稱號;他宋郊的 “郊”字有荒僻寒涼之意,尤其這個諧音交-就是大宋交代了!把大宋王朝給弄交代了這怎麼能行啊?!宋郊這個名不吉利-妨害大宋社稷江山! ”

宋仁宗在大庭廣眾不以為然,沒當回事兒。可是,過些日子,心裡還是犯嘀咕,就又跟宋郊提起了這個事兒,看他咋整。宋郊這還不明白嗎?於是,馬上就改名宋庠,更字公序。宋庠宋庠,大宋吉祥啊。

這個事兒,《西清詩話》是這麼說的:

“宋元憲為內相,望臨一時,且大用矣;同列有讚其姓宋名郊,非便。公奉詔,更名庠,意殊怏怏。會用新名移書與葉清臣,仍呼同年。葉戲答雲:‘清臣是宋郊第六中選,遍閱《小錄》,無宋庠,不知何許人。’公因寄一絕白解雲:‘紙尾勤勤問姓名,禁林依舊玷華缨,莫驚書錄題臣向,即是當時劉更生。’”

朱熹說 “仁宗有意於為治,不肯安於小成,要做極治之事。只是資質慈仁,卻不甚通曉用人,驟進驟退,終不曾做得一事。然百姓戴之如父母。契丹初陵中國,後來卻服仁宗之德,也是慈仁之效。緣它至誠惻怛,故能動人如此。” (《朱子語類》.卷127.本朝 一)

宋仁宗趙禎,是北宋第四位皇帝。也是北宋幹得年頭最長(四十二年)的皇帝。

史稱其在位期間 經濟繁榮,科技文化發達。《宋史》“《傳》曰:‘為人君,止於仁。’帝誠無愧焉。”受這樣評價的皇帝,歷史上真的不多。

趙禎不事奢華,能約束自己,對人寬厚。宋仁宗 還是有名的“節儉皇帝”。

據宋人邵博說“仁皇帝內宴十門,分各進饌,有新蟹一品二十八枚。帝曰:吾尚未嘗。枚直幾錢?左右對:直一千。帝不悅,曰:數戒汝輩無侈靡,一下箸為錢二十八千,吾不忍也,置不食。”

你這頓節儉了,可是“皇帝內宴十門,分各進饌”,鋪張浪費的政策你為什麼不改?

類似的事兒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