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孔:我有心盲症,用視覺之外的語言建構記憶丨新銳訪談
更新于:2025-04-10 22:25:01

青年作家:孔孔

你和媽媽的關係,決定了你和周圍世界的關係?青年作家孔孔的第一部長篇小說《我周圍的世界》透過早慧女孩周葦尋求自我與探索世界的過程,講述了一個頗具當代特色的女性故事。小說中周葦和陳香蘭這對“玻璃罐裡的母女蛾”黏糊糊的愛里總夾雜著傷害,可以說,任何一種母女關係,都遠比想像中的更複雜。綿密的細節、奇異的比喻,以及小說家敏銳的感受力,都讓這部小說呈現出書寫的獨特性。

01

問題會推動寫作這件事保持一個動態

記者:通常青年作家都是以中短篇小說集作為首部作品,但你第一部就選擇了長篇。

孔孔:我其實沒想太多,短篇我也寫,但數量比較少,當時還不夠一個合集。長篇的話基本上都是因為有一個長時間懸置的問題,我需要去解決它,短篇的體量可能不太能承載我想要表達的內容。挑戰是肯定有的,短篇和長篇一樣都有挑戰,我認為挑戰是好東西,如果一件事沒有挑戰,那我會覺得確實沒什麼意思。

記者:這部小說吸引我的是想像力和感受力,特別是那些奇妙、繁蕪又詩意的比喻,你好像總能將生活裡那些尋常但很細微的細節或感受以比喻生動地呈現出來,這種感受力可以培養嗎?

孔孔:“感受力”這個詞是準確的,其實我用比喻或者說意象並不是把它們當成一種文學技巧,讓文字顯得更華麗或更生動,它更接近於感受或者思考的方式,就像我之前讀到的法國哲學家梅洛·龐蒂說的,我們要重新學習去看我們周圍的世界,因為這個空間只是按照某個有限的視角,也就是“我”的視角,呈現出來的,我們是通過身體和這個空間關聯在一處的。知覺仍舊是一個謎團,身體也是。

其實我本身有心盲症,也就是說我的頭腦里實際上沒有任何圖像,以前我聽人說腦中浮現出一個人的臉時,還以為那是一種比喻,我覺得很神奇。我們很難真的知道別人的內在世界是怎樣構成的,而語言其實是有誤導性的。視覺的資訊量很大,它是直接呈現的,沒有這種現成的儲存代碼,那就要去發展其他的記憶方式,我必須自己去復原一張臉,用視覺之外的語言,讓它們變成釘子,把那些一閃而過的碎片釘住,這樣去建構起我的記憶。圖像的缺失帶來了限制,但我覺得它或許也是一種解放。

所以人腦是非常奇妙的。感受力能不能培養我不知道,但我覺得人是可以去進一步打開自己的感知的。比如說,我最近基本上都在畫畫,這件事也會讓我有一種又被打開了的感覺。繪畫依賴具體的媒介,要準確地表達,你就需要思考線條、顏色、明暗、體積,需要把握水分、油、紙張或者布面的質地,當你用繪畫的眼光去重新觀看事物,會有非常多之前不曾被啟動的視角,也會發現新的關係。然後閱讀也是,除了文學,包括人文社科、自然科學類的作品也會幫你去進行這樣打破重建的過程,而所謂的感受力在某種程度上也依賴於認知的範圍,它也不是說就是信馬由韁、空中樓閣。

我覺得很多時候我們並不是不擁有豐富的感知力,只是在習慣的視角下忽視了它們。概念、命名、規律,人類發明出來很多東西都是為了簡便和清晰,這確實有好處,比如更有效率,更利於公正,但對於創作來講,回到命名之前的時間也很重要。創造很多時候始於混沌,這種混沌並不是說混亂,而是一包剛剛拆開的樂高,新的秩序就在碎片之中。

孔孔畫作,以下配圖均為孔孔繪畫

記者:你的微信朋友圈背景圖是《曬後假日》的劇照,沉靜的藍色的海水裡,女孩拿著相機,不免讓我想到小說中同樣存在這些意象。另外,我記得電影裡已經長大的蘇菲理解了當年父親的困境,和小說中周葦逐漸長大後慢慢看到母親的困境其實有點相似。二者有關聯嗎?

孔孔:其實沒有什麼關聯,但你提出的這個角度挺有意思,細想起來也有一定的相似之處。從童年或孩童視角去回溯是我比較感興趣的一種切入方式,生命中很多關鍵的東西在當下並不會顯現,而是會跟浸泡在顯影劑里的底片一樣需要時間去緩慢浮現。浸泡在泳池裡拍照的蘇菲對我來說就是這樣一種意象,她同時存在於童年那個夏天和未來回望這個夏天的某一刻。《我周圍的世界》里也有很多時間線穿插的敘述,線性的時間點對我來說是素材,在創作中我會將它們重新編排,這樣來找到故事的節奏。

記者:你提到了“重新編排”,冒昧講一句,我喜歡這部小說的前半部分要多於後半部分,具體到情節的話,就是更喜歡周葦去讀大學前,跟陳香蘭在一起的部分。她去讀大學得以“逃離”母親,但我們都知道這隻是身體上的逃離,在心理上她從未掙脫過。但在後半部分的呈現上,在我讀來會覺得和前半部分黏膩的母女關係有點脫節。

孔孔:其實我也從別人那聽到過類似的反饋,也有我的朋友會更喜歡後半段,所以很正常,完全算不上冒昧。

你的理解是準確的,這本書的確分兩個部分,導致它核心指向可能沒有那麼聚焦了。後半部分的母親是以缺席的方式存在著的。這本書可能在宣傳上會著重強調母女關係,但它其實要寫的是一個女孩對周圍世界和自我的探索以及伴生的困惑,所以一定會有離開母親的這一部分,在離開家庭後往往確實會有一種斷裂感。所以這種結構是我一開始就想好的,但是後來我自己再回看的時候,也發現有各種各樣的問題,不過問題對於寫作來講一定是好事,問題會推動寫作這件事保持一個動態。

02

有一位先天的母親,包裹著

所有具體的母親

記者:女性成長與自我認同的過程里,母女關係是必須面對處理的,它可能是世界上最複雜難解的關係,這也是小說重點探討的。你覺得陳香蘭是個自私的母親嗎?

孔孔:自私的母親會顯得特別罪無可恕,因為長久以來對母親的形象會近乎刻板地與無私、奉獻這一類的品質劃等號,這導致自私的邊界對於母親這個角色而言也變得格外狹窄。自私的父親好像更難想像,甚至於有人覺得父親自私也並不是太大的問題,畢竟他的生活還有很多其他面向。

我的這些描寫並不是想去表達陳香蘭是一個自私的母親,而是在這種衝突的關係中去展現她作為一個人的困境和限制,就好像我在書中寫的,“有一位先天的母親,包裹著所有具體的母親”,而人性的複雜其實很多時候都剛好存在在個體和其各種身份的衝突之中。

記者:因為你的精準描寫,我不自覺地會聯想到虛構與真實的關係,這是否與你的真實生活有所關聯?

孔孔:其實沒有太強的關聯,不過裡面肯定也會有一些素材來源於我的生活或者觀察,這個無可避免,它們會被拆解然後以新的方式融入到故事當中,就好比說我可能會借用生活里某個人的帽子給小說里的人戴一戴,但這不影響故事是虛構的。

陳香蘭是我一直都想寫的一個人物,但她更像是一個綜合體,身上有很多我童年時見過的女性長輩的影子,包括她和周衛華的故事也是來源於我小時候聽長輩們八卦聊起的故事,講兩個人一開始很相愛,丈夫追求妻子的時候,每周都會給她寫詩,只是後來關係分崩離析,兩個人分居多年,但奇怪的是始終也沒有離婚,就好像要讓這份愛通過恨來續命一樣。其實故事尋常,詩也一般,但在那個大多靠相親來結婚的年代,他們算是非常特別的,愛恨都極其強烈,這讓小時候的我印象格外深刻,那個寫詩的本子也一直留在我的記憶里,我甚至可以感覺到那些筆跡的力度,直到那些筆跡變成了這部小說的引子。

我的長篇基本上都是這樣來的,如果有個東西在我腦子裡不能消失,那我就會把它抓出來看看它究竟要說什麼。

記者:小說所描寫的是一種普遍的母女關係嗎?你心中是否存在一種理想的母女關係?

孔孔:其實我不認為存在真正的普遍的母女關係,這種說法往往是為了社會性目的去提出來的,譬如學術研究要建立模型來解釋社會現象或者是商家要刺激痛點促進消費,但我覺得文學恰恰是相反,它不是要提煉,而是把一整個的東西拆開,去呈現獨特和個體,這個關係更像是多條光線的折射,它們的軌跡會相交,但最終都有自己的方向。

我個人覺得愛還是這種關係的核心因素,但對愛的理解偏差使它在呈現出來時則會更加複雜。我理解的愛可能像一隻瓦數不高的燈泡,打開的一瞬間,你能看到對方,也能顯現自己,愛是暴露和相遇,是看見彼此以及彼此身後尾隨的巨大陰影。從這個層面上來講,我覺得理想的母女關係或許就是,互相能看到對方作為人而不僅僅是身份的那一面。

記者:我覺得另一個值得重視的點是小說提醒我們現代社會對兒童、青少年真實情感需求的無視。比如我在周葦身上很少看到反抗,她習慣了她的需求不被滿足,這也是導致她陷入不健康關係的很大原因。

孔孔:是,而童年可能是人一生中最為敏感的時期。至於反抗的問題,我其實有不同的理解,周葦這個人物是有她的反抗或者說立場的,她並沒有真正接受或者認同周圍的一切,而是始終在觀察和審視,包括結尾其實也算是在沉默中的爆發。反抗敘事確實能夠鼓舞人心,或者給予讀者力量,但我在這本書中更想要描寫的是緩慢崩塌的過程,這樣的情況其實在現實生活有很多,在長大的過程中我也遇到過不少被周圍的世界不斷擠壓卻不能發聲的女孩,這些可能從始至終都沒有激烈反抗的人,他們的身上在發生著什麼樣的事情,他們的內心世界又是怎樣的,在這個故事當中,我想要書寫的是這個更加沉默的群體。

記者:你如何看待近年來的女性寫作及出版熱潮?

孔孔:熱潮來源於對比,就好像家裡有一處地方之前一直掛著畫或者放著傢俱,突然有一天畫或者傢俱被挪開了,就會有一個特別顯眼的印記。女性此前在寫作上受限是事實,現在也許我們有了更多的機會去在這個領域進行嘗試,就會顯得一下子數量膨脹起來,但細看的話,現在女性寫作的比例和領域豐富程度也並沒有真的達到和男性相當的地步,而他們或許還有更多的維度來被看待和評估,這不光是寫作的問題,還涉及到很多其他方面。

女性寫作的熱潮能為女性爭取更多寫作可能和出版機會的目的,在這個過程當中也衍生出了很多討論以及新的觀察角度。不過,標籤的簡化效果也可能造成新的刻板印象,包括消費主義對它的利用,是否會消解它本身的目的,都是不可避免要去面對的問題。

所以,我覺得這件事的意義不單是文學維度的,而是整個社會生態的一環。也許未來某個時間,“女性寫作”不再會被特彆強調,在我看來那也沒關係,女性依然會繼續寫作、創作,無論客觀的環境如何,因為寫作也許和性別有關,但根本上它還是源自一個人作為人表達和創造的需求。

03

創新的問題其實並不單單指向文學,

而是整體時代對存在的焦慮

記者:有那麼多偉大優秀的前輩作家們在,對青年作家來說,想要創新是很難的。

孔孔:創新其實是一個非常當代的概念,有進化論的影響,也有科技更新反覆運算的影響。但執著於創新的概念有時候也會讓目光僵硬,始終平視前方或者高處,而你本身又始終距你所見的地方有著一段距離,就會產生一種持續的焦慮,反倒會影響你的注意力。

我其實在創新上倒沒有太多訴求,因為我對“新”這個概念本身就比較懷疑。文學上的創新究竟是什麼,新的敘事形式,新的語言,還是對人性或者社會問題進一步的思考和挖掘,這些其實本身就是文學要面對的命題,只要真的在創作,你從一開始就不能避開它們。其實除了前輩作家,包括現在對AI寫作的討論觸及的也是這個問題,好像我們已經到了一個進退維谷的地步,創新的問題其實並不單單指向文學,而是整體時代對存在的焦慮,只是文學的歷史太長了,於是這份焦慮格外被凸顯出來。

記者:你覺得小說家有野心是好事嗎?

孔孔:有野心可能能讓一個小說家更好地描述野心這件事,不過,“野心”這個詞本身就很有意思,它極有可能是被那些野心已經實現的人創造出來的。

記者:《南方週末》近期刊發了作家黎紫書的自述,裡面提到艾麗絲·門羅,她說一個寫人性、觀察家庭和母女關係那麼深刻的作家,尚且沒辦法改變自己的弱點。

孔孔:知行合一當然是最理想的狀態,但文學畢竟不真的等同於生活,它對於作家的生活而言也只是一部分,這種偏差所導致的複雜性也是文學本身在理解和呈現的主題之一。我覺得重要的是不要輕易去偶像化任何名人,將作者與作品劃等號的危險性在於文字的確有巧言令色或者力不能逮的方面,這一點其實在《我周圍的世界》中也有涉及。一個人無論是熱愛文學還是創作文學都不應該因為這一點而有光環,光環總是可以被穿透的,其實是非常虛弱的東西,且光環的四周往往正是暗部的所在。

至於作家的作用我想首先還是完成作品,我到現在還記得小時候讀童話的感覺,那可能是我對文學最初的印象。《愛麗絲夢遊仙境》我至今還在讀,但我之前一直不知道它究竟是誰寫的,對我來說這也並不重要。我相信文學作品的獨立性,這種獨立性甚至作者本人也不能干擾、改變。所以,讀門羅的人也會做出跟門羅截然不同的選擇,因為與他們發生真實連接是作品。

記者:雷蒙德·卡佛說他感興趣的寫作是那種使用平常然而準確的語言來描寫平常的事物,賦予一張椅子、一面窗簾、一把叉子、一塊石頭、一個女人的耳環,以很強甚至驚人的感染力。也有可能用一段似乎平淡無奇的對話,卻讓讀者讀得脊背發涼。這跟你的寫作追求似乎有點相似。

孔孔:我的寫作還是和卡佛不一樣,我也很喜歡卡佛,包括理查·福特,他們的作品都語言簡潔,情感有力。就文學趣味來講,我範疇還挺廣的,各種類型和風格的都可以接受,也能學到東西。但就個人的寫作而言,倒不是我去選擇或者感興趣某種敘述方式和風格,而是它會在創作的過程當中慢慢生長出來。你只能寫你能寫的東西,這句話聽上去很簡單,甚至有點像廢話,但在真正創作之後,我對它有更多的體悟。就像博爾赫斯說,他總是使用迷宮的象徵,但這並不是他選擇了它們,而是接受了它們,這是他感受和生活的方式。我想這也是一種準確,和卡佛的準確本質上是一樣的,如何去把握並呈現這種準確就是我感興趣的寫作。

記者:聽說你喜歡旅行,並且有很多故事可以分享。

孔孔:說白了愛玩兒,也沒什麼特別的。印象特別深刻的基本上都是一些意外情況。有一次在蘇黎世搭火車,大概晚上七八點的車,到點了沒來,我一直坐在那兒等,覺得它過會兒就來了,大概過了一個多小時,我才突然意識到,這趟車不會來了。然後,我就去諮詢處問,對方跟我說,這趟車臨時取消了。那是我第一次遇到火車取消,當時也沒生氣,就覺得特別荒謬,很像等待戈多。那天下了大雨,已經很晚了,我還改簽了第二天一早的火車,就決定在火車站過一夜。

我以為這邊的火車晚上也可以通宵,結果到了十一二點的時候,一個巡邏員開始趕人。我膽子也是挺大的吧,就跟巡邏員玩起那種貓鼠遊戲,到處躲,結果他還真的沒發現我。

等巡邏員走了之後,整個火車站就鎖上了,一個人都沒了,除了我。我就在裡面遊蕩,現在想起來很像那種博物館驚魂夜。逛累了我就找了個通風口坐著,可以聽見雨聲,有一男一女坐在和我隔著一面鐵絲網的街邊聊天,雖然只隔著一面網,但我聽不清他們究竟在說什麼,他們聊了整整一晚,我也在那待了整整一晚。

那個場景很像《星際穿越》裡面男主角和女兒相隔著一堵牆對話,我和那對男女近到只隔著一面網,但其實可能我們根本就是在不同的時空,因為那趟莫名其妙沒有抵達的火車,兩個時空才這樣短暫地碰上了。後來關於蘇黎世的其他事情我都沒什麼印象了,唯獨記得那個空的火車站和那對男女,這讓我覺得我其實坐上了那趟火車,它的目的地不是科隆,而是那個異度空間一樣的夜晚。我覺得旅行最有意思的就是這些意外吧。

另外,我個人挺喜歡讀旅行文學的,像是諾特博姆的遊記、麥克法倫的《深時之旅》等等,他們各有自己獨特的視角,但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他們的敘述不會局限於眼前的旅程,而是會在行走的同時讓思維也不斷地漫遊,喚醒存在於某個地方的多重時空,就好像召喚亡靈一樣,我覺得好的旅行文學是要有這種“通靈”的本領的。

記者:你是那種停不下來的人嗎?

孔孔:有點兒,我的剎車系統不太靈。

靈感來源的狀態我覺得更接近於一種安靜的流動,除了坐在電腦前真正工作的時候,聽音樂的時候或者入睡之前,我經常也會突然有很多想法。我想可能是因為這種時刻我整個人處在一個身體非常放鬆但精神可以集中的狀態,然後一個念頭突然冒出來了,你抓著它就可以一直走,就像在米洛陶洛斯的迷宮。但這些靈感歸根結底應該還是來自於日常的經驗和積累,只是它們會在一個安靜的狀態中浮現出來。

記者:最後一個問題,如果你旅行時正走在一條小街上,能讓你停下腳步的是什麼?

孔孔:不在這條街上的某樣東西。

新媒體編輯:袁歡

配圖:受訪者供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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