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仕強教授談過一個觀點: 越不懂道理的人,講話聲音越大、越霸道,因為他所知很有限。可是知道越多的人,他就越小心,越不敢武斷。 生活裡還真如此,許多人沒讀過幾本書,就大聲嚷嚷這個世道是如何;沒見過多少人,就敢斷言別人的高低與是非。 麻雀只看枝頭,聒噪不斷;雄鷹見過長空,沉默不語。 說白了,一個人認知越低,叫得越狂。
01
之前,翻過一本雜書《宋人軼事彙編》,裡面寫了一個縣令,叫鍾弱翁。
他認為自己的書法無人能及,瞧不上任何人的字。
他還有個癖好,每到一個地方,都要對人家的匾額評貶一番,並重寫一副將其替換。
然而,他的字實在一言難盡。
有一次,他與一眾官員路過廬陵的一個山中寺廟,看到一座高閣樓。
閣樓上的匾額上寫著“定惠之閣”四個字,但落款的姓名卻模糊不清。
鍾弱翁一看,嘖了一聲,說這字筆勁疏鬆,實在不雅,便讓僧人將匾額取下。
結果,待僧人將匾額擦拭乾淨,眾人發現這竟是顏真卿寫的。
鍾弱翁頓覺顏面掃地,困窘不已。
滿罐子水不響,半罐子叮噹響。
見識貧乏的人,往往喜歡誇耀自己,貶低別人一無是處。
這種人往往陷入了一種心理效應:達克效應。
這是一種認知偏差,指能力不足、認知水準低的人,會有一種虛幻的自我優越感,認為自己比實際情況更聰明。
實際上呢,洋洋得意的他們,只不過在暴露自己的無知。
王小波說自己年輕的時候讀蕭伯納的劇本《巴巴拉少校》,對其中一段戲感觸很深:
工業巨頭安德謝夫老爺子,見到了多年不見的兒子斯泰芬,問他擅長什麼。
這個年輕人明明在科學、文藝、法律等一切方面一無所長,卻大放厥詞說自己有一項長處:會明辨是非。
老爺子不滿地反問道:“明辨是非”這件事難倒了一切科學家、政治家、哲學家,怎麼什麼都不會的你,就會明辨是非呢?
一句話懟得兒子啞口不言。
這應了一句話:無知比知識更容易讓人自信。
人呐,不怕讀書少,見識淺,但怕自己的斤兩還上不了秤,就瘋狂叫囂自己多厲害。
真正層次高的人,都會收斂幾分張狂,因為他們明白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的道理。
02
梁漱溟根據《莊子·達生》,將人的修為分成四個層次:
第一階段:沒什麼底氣還氣勢洶洶;
第二階段:爭強好勝,指點江山;
第三階段:雖然好勝的跡象看上已然全泯,但是依舊容易衝動;
第四階段:學會示弱,身懷本事,內斂謙人。
大部分人都處於前兩層。
不管自己是一竅不通,還是一知半解,他們熱衷於駁斥,喜歡在言語上戰勝別人。
跟大家講兩個故事。
第一個故事,是張大千在英國辦畫展時,現場臨時畫了一幅牡丹,在最後收筆時他口含清水,將水用嘴均勻地噴在畫紙上。
這時,一個人突然跑出來怒氣沖沖地對張大千說:“大師所謂高超的繪畫技術,原來就只是用嘴噴水嘛,這未免也太可笑了吧。”
但實際上,這是中國水墨畫中的沖墨法,這一手法讓畫上的那朵牡丹瞬間靈動起來。
第二個故事,是在20世紀90年代,季羨林先生對未來文化發展做了預測:
東西方文化發展,都會遵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規律,21世紀後,東方文化將再領風騷。
此言一出,輿論大嘩。
有人笑他“河東河西”毫無根據;有人諷刺這預測還不如算命先生的卦辭。
甚至還有人橫加指責“季羨林就是個老糊塗”。
可這些人其實都是門外漢,對古今文化從沒研究過,就咋咋呼呼地跳了出來。
這兩個故事里自以為是的人,大家是不是都似曾相識?
有人只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不管事實是否有出入,就大肆鼓噪起來。
有人總是打腫臉充胖子,在別人的專業領域毫不客氣地說長道短。
他們肚子里沒裝墨水,腦子裡不談邏輯,只為了反駁而反駁。
認知淺薄的人,如坐井之蛙,用自己狹隘視角評判一切,習慣對任何人與事都指指點點。
可是,只想壓別人一頭的他們,最後都會落於人後。
03
1999年,康奈爾大學教授大衛·鄧寧曾進行一個實驗,他讓學生們估算自己的分數,結果發現:
得分最低的學生,對自己的成績高估得最厲害,這些人很容易驕傲自滿;
得分最高的學生,反而低估自己的表現,總認為自己還有很多不足之處。
他最後總結道:一個懂得越多的人,越能明白自己的無知,也因為明白自己的無知,越是能夠進步。
若是一個人只顧著反駁,只想著炫耀自己,就會困於認知壁壘里,陷入又自大又不思进取的怪圈。
真正有水準的人,都能正確審視自己,虛心接納自己的不足。
馬伯庸的《古董局中局》受到很多人的喜愛,但其實他的試稿過程頗費周折。
一開始,他寫的風格是典型的小資風格。
公司圖書事業部經理遊婧怡就跟馬伯庸說:
“你要拋棄這種風格,因為很多人在閱讀上會有障礙。我要的是一個雅俗共賞的通俗故事,你要讓我們公司的前臺小妹都能看得下去。”
馬伯庸第一反應,是拒絕的,甚至還跟遊婧怡大吵了一架。
畢竟辛辛苦苦寫的稿子,哪裡能因為別人一句話就否定自己的心血。
但後來,馬伯庸思前想后,覺得不能太自以為是,就同意了遊婧怡的觀點,決定重寫了。
在重寫過程中,馬伯庸不再自行其是,會主動詢問朋友的意見。
比如有一次,他發給一個朋友看稿子。
朋友說,不行,太裝了。
虛心聽取意見,不斷地反覆嘗試,最後馬伯庸採用了評書的風格,這本書也大獲成功。
有真才實學的人,越是能認真地傾聽別人的聲音,不會一味地反駁別人、否定別人。
人這一輩子,謙厚基於見識,狂妄源於淺薄。
當一個人放低姿態,以謙卑之心觀人觀己時,就不會迷失在自己的狹小天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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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認為社會上的群體認知呈漏鬥形狀排布:
越往下所見越少,越把自己當回事;越往上所見越多,越是懂謙遜包容。
淺水流動,只是一味喧嘩;深水澎湃,卻安靜而含蓄。
謙遜處世,不自矜、不張揚,這是與人為善的修養,也是精進自己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