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蹩擱這做夢了……
都不說諸葛亮,就說蔣琬:
琬以為昔諸葛亮數闚秦川,道險運艱,竟不能克,不若乘水東下。乃多作舟船,欲由漢,沔襲魏興、上庸。
這消息傳到吳國,什麼畫風?
是歲,步騭、朱然等各上疏雲:"自蜀還者,鹹言欲背盟與魏交通,多作舟船,繕治城郭。又蔣琬守漢中,聞司馬懿南向,不出兵乘虛以掎角之,反委漢中,還近成都。事已彰灼,無所複疑,宜為之備。"權揆其不然,曰:"吾待蜀不薄,聘享盟誓,無所負之,何以致此?又司馬懿前來入舒,旬日便退,蜀在萬里,何知緩急而便出兵乎?昔魏欲入漢川,此間始嚴,亦未舉動,會聞魏還而止,蜀寧可復以此有疑邪?又人家治國,舟船城郭,何得不護?今此間治軍,寧復欲以禦蜀邪?人言苦不可信,朕為諸君破家保之。"蜀竟自無謀,如權所籌。
驃騎將軍步騭,鎮守西陵,上疏給孫權,說蜀漢背盟,與魏交通,要來干咱們了,趕緊備戰。
車騎將軍朱然,鎮守江陵,上疏給孫權,說蜀漢背盟,與魏交通,要來干咱們了,趕緊備戰。
注意,不只是步騭與朱然,後面還有“等”字,即吳國有許多督將上疏給孫權,訴求都一樣,就是蜀漢要來報仇了,趕緊進入戰備狀態。
能想像麼?
距孫權背盟降曹襲荊州已經過去二十多年,吳國將帥,尤其是步騭、朱然這些當時的骨幹,如今的公卿將相們,依舊栗栗危懼,惴惴不安的宛若驚弓之鳥,擔心蜀漢什麼時候依葫蘆畫瓢,效仿孙权交通魏国路线来捅自己一刀。
這還不是諸葛亮,只是蔣琬而已。
蔣琬,有啥武功戰績可言么?
就能把吳國搞得風聲鶴唳草木皆兵,驃騎將軍,車騎將軍們帶頭雞飛狗跳的滿世界嚷嚷蜀漢要殺過來,丟不丟人呐?就這心態,你還指望吳人有膽量在諸葛亮北伐的時候偷襲蜀漢?
遑論這個沒啥軍事表現的蔣琬當時是什麼狀態?
會舊疾連動,未時得行。
舊病連續復發,這個消息也不是啥秘密,你怕個啥?
這時候,最冷靜,最懂事的人反而是孫權:
人言苦不可信,朕為諸君破家保之。
朕為諸君破家保之——算是把這波鬧劇給平息了。
通過這件事,很直觀看出吳人將帥的心態,他們覺得自己當初做了齷齪事,就認為蜀漢早晚也必然用齷齪的手段報復,普遍是擔驚受怕二十多年,長期以己度人。
沒錯,夷陵之戰以及曹丕伐吳,都被吳國熬過來了,但這兩波戰役帶給吳國將帥的心理創傷是不可估量的。這時候陸遜也是在的,一個蔣琬值得滿朝風雨么?值得大驚小怪么?其實這裏的差別,就是當事人和旁觀者的不同。
步騭、朱然這些人,是從夷陵之戰、曹丕伐吳等戰役中走過來的。旁觀者只會記得誰勝誰負,只有親歷者才明白,贏得有多險,過程中有多危懼,有多少隨時可能走向另一個結果的節點。他們也很清楚江東在當時消耗了多少國力,付出了怎樣的代價。這些東西,就是孫權當時對劉備畏懼求和的根本,也是孫權認為蜀漢不會犯同樣錯誤,願意為蜀漢作保的底氣。
孫權不會第三次背盟偷襲蜀漢,是因為他知道這樣做自己會死。這個結論恰恰來自於劉備、曹丕連續對孫權的用武。吳人很清楚這種“國際”態勢下不可能永遠贏,不可能永遠守得住,吳國也根本消耗不起——只要一次失敗,江東就沒了。哪怕到了蜀亡時,吳人最初的打算也是救,判斷蜀漢熬不過這波,才改救援為瓜分。
一言蔽之,吳人視角下,降曹背盟襲荊州正確,是因為最終行大運有進賬,它必須正確。但這不等於他們真的不懂那其實是一次足以斷送江東政權生命的愚蠢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