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去看風調雨順
更新于:2025-03-26 03:37:14

本文轉自:畢節日報

   盛放的花海        (本報記者   李  華    攝)

  貴州的春天很飽滿也很霸氣。水土好,花開得厚實,用貴州話說,一朵朵開得莽嘟嘟的。霸氣則是因為任性,春風從不與人商量,吹到哪裡花就開到哪裡,跟哪吒鬧海似的,掀起連天的浪。比如百里杜鵑,你以為“百里”只是個形容詞,結果走到繁花似錦的山巔才發現自己狹隘了,春風浩蕩,在這裡豈止十里百里——別的花海只能鋪到天邊,百里杜鵑卻鋪到了天上。還有花落勝雪的平壩,一到3月,70萬株櫻花粉的粉、紅的紅、白的白,噼里啪啦盛開來,霸佔所有山頭,霸氣得不行。

  如此霸氣又浪漫的春天,很少有人願意辜負,除了我。我天生是個悲春悯秋的人,很多事讓我害怕去看春天,畢竟你只要是喜歡花開,投入情感,就會傷感它的凋落。

  這天傍晚,夕陽的金光灑滿窗臺,空氣中飄著結香盛開的味道,一位久不曾見的朋友突然來電話說:“快來棚棚街看春天,特別有意思。”

  我很詩意地拒絕:“春天就在我眼前,我在窗前聞花香。”

  朋友頓了好一會兒才說:“你這腦迴路,得給你糾糾,快下樓,我給你發定位。”然後不由分說掛了電話。

  我有些納悶,非要我去棚棚街做什麼?她說的棚棚街,必定是半年前我們約飯路過的那條拆遷街,附近工地的工人圖方便,搭了不少棚子臨時居住。

  終究是敵不過好奇,我起身下樓。

  車程不遠不近。朋友站在夕光中,腳踩馬路牙子,身子前後搖晃,她是個豁達的人,見了我樂不顛地揮手,帶我走進棚棚街一條支巷,一路盡是碎磚。我正嫌棄,突然看到一個殘牆畫滿花枝的小院,畫的色彩濃烈,院門的半圓形門拱上用鋼筋焊了4個充滿意境的大字:風調雨順。院裡有棵大梨樹,花朵沉沉綴滿枝頭,一個老人正靠著樹下的籐椅淺鼾沉睡,一肩雪白落花,晚霞映在他滿是皺紋的臉上,透著油畫般的質感。

  “如何?”朋友半是讚歎半是調侃,“是不是很獨特?”

  說話間老人醒來,他睡得有些恍惚,眯著眼起身。

  “來了?”他問,像問一個熟人。

  朋友天生自來熟:“是呐,來了。”

  “你們來這裡做什麼?這裡沒住人了。”

  “那您在這兒做什麼?”

  “我?”老人笑起來,指著院門上的字:“我來看風調雨順。”

  這是老人親手蓋的房子,那年正好兒子考上大學、女兒到醫院上班,喜事連連。他像築巢的老燕,細心呵護一家三代在這裡度過了最美好的時光。去年居委會動員搬遷,說要建農產品智慧冷鏈物流園,老人覺著是好事,簽字搬走了。前兩天周末天氣好,他想老院了。孫子挺孝順,便每天開車送他過來,陪他在牆上塗塗畫畫“以解相思”。

  “我孫子畫得好,我不行,畫的油菜花一團一團的。”老人說著,笑容滿面,“百里杜鵑和平壩櫻花都開了,你們不去看,看我這亂七八糟的院子幹啥子?”

  “託您的福,我們也來看看風調雨順。”朋友笑意盈盈,轉頭看我。

  我突然明白她帶我來的緣故。世間那麼多美好值得惦記,我躲春天做什麼,這樣的感傷既膚淺又矯情。那些值得銘記的瞬間總會深入骨髓,無須擔心逝去,就像這一地瓦礫的院子里蓬勃盛開的花,還有那鏽跡斑斑的門拱,和老人悉心呵護的風調雨順。

  趁著玫金色的夕陽,我們給老人拍了張照片留作紀念。走出小巷,朋友問我,如果拿這張照片去投稿,起什麼名字?

  我想了想,答:“記得去看風調雨順。”

  “那百里杜鵑看不看?”

  “看,莫說百里是大軍,散兵游勇也去。”

  ·原載於《人民日報》3月17日20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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