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娛“嗲女文學”來了?
更新于:2025-04-02 16:19:56

"嗲子文學"還在搞封建父子cosplay(遞煙手抖.gif),內娛古偶的母女線已經捲出全新物種“嗲女文學”。

最近播出的《雁回時》,播出十幾集,小魚看下來發現最帶感的是母女感情線。陳都靈飾演的莊寒雁被寄養在叔嬸家被虐待十七年,也不帶仇恨母親阮惜文拋棄自己,反而經由他人的描述,在腦海中構建了京城第一貴女、才貌無雙的完美母親形象。艱難回家後,前幾集母親虐她打罵她,她都覺得母親另有苦衷,反而認定是看似無辜且親切的父親在背後“搗鬼”。

借莊寒燕之口,嗲女文學也有了代表語錄—— “在這世上,只有母親是唯一與我真正血脈相連之人”,“母親在的地方,才是我唯一的家”。快速解開誤會後,母女倆同仇敵愾,矛頭一致對外,莊寒雁對侮辱母親的人是睚眦必報,復讎主線任務推進神速。

比起“嗲子”畏畏縮縮不敢看父親的眼睛,伴君如伴虎,說什麼“長子求穩,次子求險”,實際上是大兒子在老家種田守著宅基地,二兒子出門打工當小混混,“嗲女”可實際多了,《雁回時》里是母女共謀復讎大業,撕破父權老爹的偽善面具,《苦盡柑來遇見你》也是一個海女家族托舉下一代的年代成長史。

“嗲子文學”已然過氣,“嗲女文學”正當時。

從“嗲子”到“嗲女”

和去年流行的“嗲子”相似,今年的“嗲女”也帶有某種“媚上”和“求虐”的屬性,算是“當代賽博孝道圖鑒”的最新表徵。

“嗲子”迷戀父權,他們不敢直視父親眼睛、不敢和父親一起抽煙喝酒,代表語錄是“父親的眼睛是我這輩子最恐懼的東西” “父親的稱讚是男人這輩子最渴望的東西”。

嗲女則諂媚母親,母親越“狠戾”,女兒越“忠犬”。莊寒雁從未見過母親,就對傳聞中的“貴女”母親充滿孺慕甚至景仰,得到母親的關愛是她被折磨十幾年後千里赤足歸家的支撐。

回家后,親媽先是當眾“發瘋”杖責女兒三十大板,又是陰陽怪氣喊她"赤腳鬼"趕她出門,換其他女兒已經反目成仇了,可寒雁妹妹卻是逆向思維,她覺得母親“兇狠”,總比任人欺淩強,而母親從“貴女”變成後宅“惡毒婦人”,肯定不是母親的錯,必定是父親出了問題。

有網友已經給阮莊母女創作出“嗲女文學”,比起“嗲子文學”的矯揉造作,文筆可優勝太多:“我是你的血脈遺格,母親你說我們素未謀面,其實你孕育我的280天我們已見了千千萬萬面,我的骨骼是你年輕時的倒影,你的心跳是我晝夜的抄襲,直到分娩的痛吟和新生的啼哭將我們從生理意義上分開,但我對你的思念和追逐藏在遠古的基因里。

“嗲女”不獨古偶有,隔壁韓國年代劇《苦盡柑來遇見你》,“海女”母親也是反覆“趕走”女兒,讓她和經濟條件更好的叔叔一家生活,但IU飾演的女兒愛純被趕走一次就回來一次,寧願過苦日子也要待在媽媽身邊。

橫向對比來看,“嗲子”普遍存在於男頻劇和男性導演的電影中,並且總是與巨集大敘事的重負和悲情綁定。“嗲子文學”·爹·“巔峰之作”《封神》系列中,紂王和質子們陷入父與子的量子糾纏,為的都是證明自己才是“天下共主”。《慶餘年》中,范閑和慶帝是君臣是父子是仇敵,二人惺惺相惜又政見不同,都覺得自己才能給世人一個更好的世界。

即便是在互聯網的草根語境中,也有“父子如君臣”,“長子加長孫,我不能敗,也不可能敗”說法也很普遍,總之就是要給自己的自戀和愛爹,安上一個家族和民族興衰的大由頭,本來想說一句“爸爸再愛我一回”“兒子仰視你爹我吧”,但七尺男兒羞於表達,最後變成嗲子文學。

相比之下,“嗲女”尚屬新新事物,樣本不算多,但勝在愛母源於本能,沒那麼多彎彎繞繞。莊寒雁愛母堪稱直球出擊,反覆表白,“在這世上,只有母親是唯一與我真正血脈相連之人”,“母親在的地方,才是我唯一的家”,“你等我做給你看,這掌家之權,我一定替你奪回來”。有口頭表白還有行動自證,實在是迴避型母親夢寐以求的引導型女兒。

或許因為母親和女兒曾是血脈共同體,一旦建立信任便是戮力同心,莊寒雁不相信父親和他人對母親的詆毀污衊,在母親被嘲雙腿殘疾受辱時全力還擊,而母親也不願女兒為照料自己而犧牲追求人生其他可能的機會,母女雙向奔赴,算是相當健康的親子關係。

隔壁嗲子文學的結局就不甚美好了,父子相殘是常規操作。《封神》第二部,殷郊和姬發兩個墜勇敢的兒子合力弒父,《慶餘年》里嗲子和渣爹反覆拉扯,渣爹最後難逃一死,難道這就是嗲子的“狼子野心”?即便在普通家庭里,“嗲子”們也會說:“中式父子,是仇人,是兄弟,是朋友,但永遠不是父子。只有父親躺在病床上的那一刻,才是父子”,小魚不禁要問:莫非弒父就是“嗲子”的終局嗎?

真正的母系劇

嗲女的出現,得益於母親的進化。

在過往國產影視劇中,母女關係常常被塑造為劍拔弩張的敵對關係,而其中的“罪魁禍首”往往是母親。比如《歡樂頌》中樊勝美的媽媽,完全把女兒當作兒子的“血包”,沒錢了就來吸一口,《都挺好》蘇明玉的母親趙美蘭不願意花錢供女兒上大學,《小捨得》里蔣欣“雞娃”把兒子逼得出現幻視,被教育焦慮妖魔化。

去年兩部國產劇《煙火人家》和《如果奔跑是我的人生》,兩部劇核心人物關係都圍繞母女、姐妹展開,被小魚隔壁的基友硬糖君稱為有回歸“母系社會”味道。但即便在這樣的“母系社會”中,母親們也難逃“瘋批大戰”。

馬思純飾演的女兒三十歲了,媽媽徐帆還是要控制她的劉海長度和髮型,動輒就去女兒公司大鬧;女兒楊超越稍有戀愛苗頭,媽媽徐小藝跟蹤男孩一整天,回家拿出小本本和女兒盤算這戀愛為啥不靠譜。

日本精神醫師齋藤環《危險關係:母親與女兒的相處之謎》一書中曾剖析過母女關係的特殊性和上述這種病態母女關係產生的機制:母女雙方共有“女性的身體”,母親會希望“在女兒身上重新活一次”,也就是“同化”女兒,愛與控制形成一體兩面,另外由於月經、生育,女性比男性能更頻繁感知到“具身性”,也就是身體在物質和精神層面的存在,因此母親對女兒的教育幾乎都是從她們無意識地控制女兒的身體開始的。齋藤環還在他的另一本書中還闡述了女兒為何難以脫離母親,在精神上完成“弒母”,因為 “內化於體內的母親的話語”難以抹去,對母親的質疑與否定都將折返於己身。

《雁回時》中的母女則走出了這種“病態迴圈”。阮惜文少女時期就才學出眾,和後來的苗貴妃被稱為“京城雙姝”,女兒被汙為“赤腳鬼”要被丈夫請來的道士斬殺時,她以手擋劍,厲聲說“你們莊家最大的劫難,就是我阮惜文”。

在觀眾視角下,第一集的阮惜文似乎是國產劇的又一個“瘋媽”,但這種“瘋”不過是一個被誆騙軟禁十幾年,背負滅門之仇的女人的正常情緒宣洩,恰是她的主體性展現,與前文提到的有毒母親顯然並不是一個維度下的女性。

莊寒雁也並不是凡事仰仗母親的“媽寶女”(非貶義),除了大女主標配的才學見識、臨危不亂的氣度之外,她還有一個甘願為救她而死的(女)朋友,這種朋友,嗲子文學遍地是,男男女女都願為他獻身,女頻劇尚屬女主的新配置,建議大力推廣。

如果說古偶帶點爽感和金手指的成分,《苦盡柑來遇見你》呈現的則是一個更現實的東亞母系氏族,三代女性在濟州島掙扎成長,第一代韓女金光禮在濟州島做“海女”,每天潛水撈鮑魚,拼盡全力讓女兒讀書,29歲就生重病去世;第二代韓女愛純自由追求愛情,不讓女兒做養家糊口的人,讓她學騎車、接受高等教育;第三代韓女金明在外婆和媽媽的托舉下,考上首爾大學,甚至出國留學。

母親堅韌自強,嗲女的產生也就順理成章了。金明在飛機上痛哭流涕,發誓要保護好母親的夢想;母親出門,莊寒雁時刻要侍奉左右,為母親報仇,最後大概率會手刃渣爹,以正孝道。

如果說嗲子文學尚有表演的成分,有幾分“為賦新詞強說愁”的滑稽,投射的是身份焦慮和對權力的崇拜,骨子裡仍然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那一套。嗲女文學更生髮於血肉,因性別同一、壓迫同源而更加勢能強大,一旦女兒們看到這一層,即便母親們並不完美強大,女兒也能成為“嗲女”,理解母親的命運,幫母親走出命運的泥淖,同時也讓自己也能前進一步。

在這個親爹隨時會塌房的年代,當代年輕人也該悟了——與其做父權社會的"好大兒",戰戰兢兢不敢看父親一眼,不如加入母系戰隊,《雁回時》已經證明瞭真正的母女情雙向救贖的爽感,可比男女主的感情線還讓人上頭,比一輩子不願意肯定你、和你一起抽煙的爹更是強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