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糖衣炮彈局，作者｜璐璐

《苦盡柑來遇見你》大結局了。金明終於遇到了可以讓媽媽愛純穿上粉紅色禮服的人，愛純開頭用蠟筆畫的藍色大海，在觀眾面前徐徐展開，大家就這樣看完了三代母女波瀾壯闊的一生。

這部以“父母愛情”為故事線索，反映時代變遷的作品，最近引發了全球流行。在最近一周的Netflix排名里，排在了全球非英語區劇集的第一名。

其實這種題材，內娛早就在做。電視台時代，就有正午陽光製作的、現在仍在地方電視台迴圈播放的9.4分好劇、講述一對夫妻橫跨50年故事的《父母愛情》，這幾年幾乎每年都會有幾部動輒橫跨幾十年，以幾代人的故事反映時代變化的劇——

2021年《喬家的兒女》，2022年的《人世間》，2023年的《南來北往》，2024年的《小巷人家》……而且這些作品，也基本都是平臺S級製作。

奈飛大劇給人的多數印象是“奇情”，以《魷魚遊戲》《彌留之國的愛麗絲》為代表，落點在“奇”，而這兩年，則把落點放到了“情”。歸根結底，奈飛和內娛這些劇打著差不多的算盤——拍“父母愛情”，是想把“父母”搶過來。

一個反常識認知的事是，做這樣的大劇，投入並不比那些主打“奇”、想要吸引年輕用戶群體的劇集少多少。

《人世間》搭景四萬平，輾轉六省市拍攝，這是很多S級仙俠古偶都難以達成的規模。愛奇藝首席內容官王曉暉曾經提到，《人世間》作為年代劇這樣的投入在過去是不可想像的；奈飛在製作《苦盡柑來遇見你》時投入了600億韓元，比2021年播出的爆款劇《魷魚遊戲》還多出200億韓元。

但這樣的劇，確實能讓父母心甘情願掏錢。

據愛奇藝數據研究中心的數據顯示，《人世間》首次成為愛奇藝VIP會員的使用者中，40歲以上的用戶也顯示出了非常積極的付費偏好，很多70後用戶因為《人世間》首次充值成為愛奇藝VIP會員。

《苦盡柑來遇見你》同樣對中老年使用者有極強的吸引力。根據Good Data Corporation對3月3日至9日這一周的分析，該劇由25.8%的觀眾在40多歲，14.8%的觀眾在50歲以上。這些通常只看電視台的中老年人，現在開始下載了奈飛，併為其充值。

當然，砸這麼多錢，不是只為了賺這點會員費的。會員多是朝三暮四的，平臺要的是砸出一種認知：我雖然是網路流媒體，也可以成為電視台。他們需要獲得用戶認知，消解掉觀眾心裡對“網路流媒體”與“傳統電視台”的二元對立。

Netflix在本月初提到和Youtube的競爭時就說到，平臺更關注的是怎樣從傳統電視那邊把份額挖過來，“這是我們和 YouTube 都沒搶到的份額”。

流媒體做暴發戶太久了，是時候要建立一些old money的形象了。就像演員一樣，人氣獎拿多了就該琢磨著衝點權威獎項飛升，不然就是原地踏步。愛慕你年輕容顏的用戶終會流失，如果沒有足夠多有厚度的作品支撐，就很難在影史座標系上找到自己的位置，求得更長遠的競爭力與演藝生命。

《人世間》和《苦盡柑來遇見你》，就是流媒體的“沖獎”和“知識份子”轉型之作。

不過，成績要有，錢也得掙。就像85花雖然要接正劇大餅，也不能落下古偶項目一樣。這些“父母愛情”劇集，也需要做一些舉措來穩固平台的年輕人大盤。

找年輕人喜歡的演員來做主角幾乎是標準答案。《人世間》雖然演員不是“流量”，但大體是在年輕人群體里口碑非常好，有強認知度。《南來北往》《小巷人家》不少演員已經有了“流量”屬性，《苦盡柑來遇見你》中兩位主角IU和朴寶劍在韓國也是國民級年輕演員的代表，同樣有“流量”。

IU在國民調查中的領先地位

同時，雖然要拍年代劇，可不能真的一比一還原歷史，該批判的要批判，該丟棄的封建糟粕要丟棄，要找到大家現在愛看的故事點。

女性主義就是流媒體找到的當代話題支點。《小巷人家》里蔣欣和閆妮的閨蜜情，就格外動人，兩人分別時，蔣欣盈盈淚眼對閆妮說“你答應我，你只能跟我好，咱倆永遠最好”，不知打敗了當下多少現偶劇的油膩表白。

《苦盡柑來遇見你》自開播以來，就在小紅書有極高的討論度。大家挖掘起了濟州島海女所形成的“半母系社會”，聊起了東亞母女之間強有力的“同盟”關係和托舉。

做好了這些點，這些大劇在幫平台轉化“父母”時，也穩固住了自己的年輕人大盤。《人世間》在吸引了龐大70後群體的同時，其30歲以下的年輕觀劇使用者佔到50.04%，其中25-30年齡段使用者佔比最高，達35.19%。《苦盡柑來遇見你》在韓國社交平臺的討論熱度同樣也是同期電視劇的斷層第一。

而當平臺有了“闖出去”的野心，這種跨越幾十年的年代大劇，其年代感本身，也是能引起全球廣泛公情的點。不管此刻點開這個劇集的使用者出生在哪個國家，出生於哪個年代，那種“時代的雪花落在每一個人的頭上，都是一座大山”的感覺，是類似的。那種在當下的全球化時代里，對巨集大敘事的迷茫是共通的。

因此，在apple tv+要做原創內容，想要吸引全球流媒體使用者時，它的選擇也是在2022年推出一部講述韓裔家族移民日本，橫跨了四代，覆蓋韓、美、日、朝四國的巨集大歷史敘事《柏青哥》。

這部劇身上，有著與《人世間》《苦盡柑來遇見你》一樣的方法論：有老戲骨壓陣（請來了獲得奧斯卡的韓國女演員尹汝貞），有流量演員參演（男主角是在東亞有著高人氣的李敏鎬），且是從一位未婚先孕的女性視角切入敘事。

“疼痛”是看這樣的故事時難以迴避的情感，但同時伴著劇集里常見的暖黃光濾鏡一同到來的，還有年輕人們的復古情結。在抖音上，AI修復老照片、爸媽的結婚錄像、爸媽年輕時的照片，時不時就能再熱度回潮，登上熱搜榜。人們在打撈歷史時，也在用當下的遺憾給過去揉成一個“完美”的形狀。

最近很多人聊到《苦盡柑來遇見你》，起手都要說一句：韓劇又在塑造現實中不存在的男人了。但有了“年代感”設定，這些沉重而真摯的感情，又可以藉由“古典主義”被理解、接受。

就像只要戴上耳機，播放一首《回到過去》，跟著歌詞一起歎息，好像又會回到那個沒有手機的、無憂無慮的午後。“黑暗已在空中盤旋，該往哪我看不見。也許愛在夢的另一端，無法存活在真實的空間。”

“想回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