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轉自:茂名日報
■楊振文
當年離家住校求學期間,母親給我六斤大米和一瓶蘿蔔乾帶回學校,大米是我在校一周的口糧,蘿蔔乾當菜,日復一日,餐餐如此。大米與蘿蔔乾就這樣陪伴著我讀完了兩年高中課程。如今幾十年過去了,回想起來仍然記憶猶新。
我在茂名市郊區農村出生,當時還沒有普及義務教育,方圓幾公里只有一間石浪小學,負責接收石浪、後嶺、石九嶺、大塘邊等附近幾個大隊的學生就讀。
嗜書如命的父親,望子成龍心切,不顧學校離家路途較遠,在我還不到六歲的那年秋季,就給我報名入讀石浪小學。
至初中畢業,我考上茂名市第六中學,那年我才十四歲。
市六中在電白縣坡心公社七星大隊新河村邊,我們後嶺大隊離學校十四公里。步行往返,單程要走兩個多小時。
當時我們國家還沒有實行雙休日制度,週六上午還要上課,下午才能回家,晚上在家留宿一夜,周日幫父母幹些農活,天黑前腳步匆匆趕回學校。
我與同村兩位同學每次都結伴來回,因為我年紀小,每一趟往返都感覺十分疲倦。母親放心不下,每次都囑託同村同學路上照應我,不讓我掉隊,安全往返。
每周日傍晚時分,我吃過晚飯之後,母親就會用一斤鬥升量六鬥升大米入我米袋,並將炒好的蘿蔔乾裝滿一玻璃瓶,玻璃瓶內蘿蔔乾壓得實實的,這樣多裝一些,母親心裡才踏實些。
記得讀高中一年級的第一個學期,生產隊稻穀失收,嚴重缺糧。為了保證我每週六斤大米,母親東借西湊,從來不肯少給我半兩。
母親盤算著,我週六下午回家,六斤大米吃五天半,每天一斤多點,雖然不算多,但也不至於餓肚子了。
每個周日我背上大米和蘿蔔乾離家回學校時,母親總是笑臉相送。能確保我一周的求學口糧,看得出母親心裡十分快慰。我心裡也明白,我的糧食足了,家裡人又得再省一點了。
學校總務處為每位學生準備了一個瓦蠱,中晚餐蒸飯用,我們寫上各自名字。早餐吃稀粥,由廚房師傅統一分發,每人一大碗。吃完早餐之後,各自將帶來的大米清洗乾淨放入瓦盅,交給廚房師傅清蒸,天天如此,中餐晚餐不變樣。
那個年代,難得吃上一頓肉,加上我處於發育長個頭時,飯量大,消化力強,一天不要說一斤大米,一斤半大米也能幹掉,經常還未到開飯時間肚子就餓了。
中晚餐自己放米下鍋時,我曾有一段時間嘗試過多放點水去蒸,這樣蒸出來飯量多,但飯爛,吃過很快就餓。後來我蒸飯不再多放水。
蘿蔔乾送飯,一餐又一餐,天天如此,口味沒變過。偶爾用母親給的早餐費里剩下的五分或一角錢,到校外飯館齋炒大蒜苗,雖然沒有肉,但吃得很香,心裡很是滿足,算是最大的改善伙食了。
生活條件艱苦枯燥,絲毫沒有削弱我求學求知慾望。每門課程我都用心鑽研,弄懂學透。課餘時間,我不是在課室里溫習功課,就是在學校圖書室瀏覽群書,往往是在圖書閱覽室關門,或熄燈號吹過之後,我才回宿舍休息。
由於勤奮努力,我的學習成績不斷進步,尤其是偏愛的語文課進步大,作文屢屢被老師在班上作范文宣讀講評。
勤奮加努力,終有回報。當我每個學期末,從學校帶回優異成績通知單,以及老師給我寫的評語,向父母親彙報時,老人家十分快慰。特別是得知我出席公社團代會,代表學校作經驗介紹,並被評為優秀團支部書記,帶回燙金榮譽證書時,母親打心底裡感到高興。
求學時間寶貴又短暫。高中的兩年,三個學期在學校總部,一個學期在銅鼓嶺分校。在銅鼓嶺分校那個學期,半天上課,半天勞動,學習文化知識同時,我也學會了一些基本農活。
我高中畢業時,國家還沒有恢復高考制度。我先是回我們大隊的後嶺小學做民辦老師,不過只教了一個學期,就被後嶺大隊黨支部抽去擔任大隊政治輔導員。
次年,冬季徵兵工作開始。我報名應徵,走進了綠色軍營。
當時入伍不要求文憑,小學、初中都可參軍,我高中畢業參軍,算是高學歷了。由於從小就受父親抄寫塗鴉影響薰陶,癡迷文字工作,到了部隊之後,我充分發揮自己特長,不久就得到首長賞識,被官兵們稱為軍營“小秀才”。服役幾年,我入黨提干,成長為現役軍官。
時代變遷,背著大米啃蘿蔔乾當菜去求學,是我們這代人特有的經歷,已經成為歷史,一去不復返。但是對我而言,那段經歷很珍貴,正是那困難艱苦的日子激勵著我勤奮讀書。母親當年給那六斤求學大米,不僅讓我進一步叩開了知識大門,更是在我後來的成長中時刻警醒著我,令我受益終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