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冰霞　 煮飯小白的身份好久了，似乎沒法改寫了。可是，閑下來的她，還是想試試。清晨的啟明星，映現在藍色玻璃幕牆上，似真似幻，也許是某一處亮光所致，人是越活越迷糊。她倒是把藍色玻璃幕牆讀成了立體的水波蕩漾藍色的湖。

　　衝天而起凝固的湖水。有一天，人工智慧是不是也能做到呢？手持火尖槍，腳踩風火輪的哪吒，是否會穿過這片湖水？玻璃幕牆是否會鑽出一條騰空而起的飛龍？思緒在現實與幻夢間飄蕩遊弋。

　　純凈水透著清光，似幼時井水，映現得臉龐一明一暗亮著，那種純淨的光影的美。多想，像祖母一樣，用黑瓷水甕里的葫蘆瓢舀水，“唰”一聲，一道水波，傾倒在大口鐵鍋裡。扇面一般揮灑一把五穀碎金，躍入熱氣滾滾的煎水鍋。灶火口柴火燃燒得噼啪作響，木格紙窗外生長著綠藤，屋裡閃爍著綠影。

　　一把黃金小米，一把翡翠綠豆，一把瑪瑙花生，一把赤誠紅棗，在清水鍋裡歡唱撲騰，咕咚咕咚咕咚，比音樂都好聽的交響。雞翅木湯勺轉著圈攪動，琥珀粥香漾開一圈又一圈年輪。水與谷米坦誠相見彼此成全，熬煮成人間煙火模樣。

　　祖母說熬粥講究“三沉三浮”，像人生歷練的道場。恍惚間，黃河壺口瀑布雷鳴般翻滾震顫，從歲月深處湧現，濁浪滔天奔騰不息，近前來近前來，逐漸小逐漸小，化身為眼前鍋內琥珀樣貌的凝脂，是粥湯還是黃河水，是黃河水還是粥湯？如老子所言“恍兮惚兮，其中有精”，恰是這一碗餛飩初開，為至味精義所在。當金黃轉為玉白，當清泉化作瓊漿，這碗餛飩之物分明在說：“至簡至朴處，自有萬鈞之力。”

　　所以，大喝一碗粥湯的她，要等他。等他，也來喝一碗，凝結的瓊脂。也許，他會說，熬煮得太稠，失去了粥的意義，粥不像粥。

　　一粥一飯，千滋百味，最深的滋味是無味。煮飯會不會，她倒是如此這般提煉出了人生真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