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的青春是一場驚鴻的偶遇
青春是一場驚鴻的偶遇
後來我仍然偷偷溜去他的班級門口
那年十六歲,高一。
午間陽光垂下,腳步聲夾雜著剁碎的日痕。我在三樓轉角處的琴房躲著,彈夢中的婚禮,彈十二月的奇跡。音符在琴鍵里顯得呆板、沉重,像劣質蹺蹺板、人影和噪音,在四面牆壁上回彈、跳躍。
那時候想像某一天你從外面走過、駐足,透過窗簾的縫隙看到我。靠椅疊得很高,圍攏一圈。琴鍵浮起,音符降落。
我清晰地看到你、鋼琴和我,像立方體裡最偏執又透明的一隅。叩門聲與心跳同頻。我打開門看到你,然後窗外忽然開始下雨。
我握住你的手,像彈鋼琴那樣,摁摁捏捏你的腕骨。礁石。我以前這麼比喻。看見你的時候,像聞到海浪鹽濕的氣味。音符跳躍幾下,脈搏顫抖幾下,我看了他幾下。你抱我仍舊那麼緊密、那麼不給人留呼吸的空間。
洗衣粉的香味,散得很開,瑩瑩飄飄,我在這樣熟悉得讓我幾乎安眠的氛圍里,放心得幾乎安眠。
我說我再也不要彷徨無依了。
他說嗯,我知道。單字,短句,擲地有聲。鑼鼓喧天。雨珠掉下來,練成一串悠長的珍珠線。
我回到家執筆,寫下一個故事關於雨色鋼琴。
一分鐘,十分鐘,一年,兩年,一個世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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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歲的時候高二。
搬校區。學校大廳,空曠得極其寂寥。黑色鋼琴很孤寂地沉默在中心。
在狹管風裡,琴音又被我踩出斷斷續續的呻吟。不厭其煩地彈同樣的曲子,不厭其煩地等待。
後來換你彈琴,而我又清晰地聽到你。我踩著很重的皮鞋,看著你很蒼瘦的背影。
我發現我真的在愛你。後來我不怎麼彈琴了,偶時想到你,想到音符劃出春零的曲線,想到青春年歲里一去不復返的小鳥。我回到安靜的教室,又開始寫字,寫淚燈,寫兩個你。一個施捨我愛、一個奉獻我愛。
你知道嗎?我一直在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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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那年,我十八歲。
後來驚醒。才恍覺你已從我身邊消逝許久。
我瘋狂地去扯你的衣袖,而你像水流一樣淌去,從我指縫間變成半透明的流體。
你很悲傷地看著我,周遭喧器的人聲、熱滾的影像,都一片一片地噤聲,然後也把我割裂成一片一片。你說了什麼,我不敢聽大概是責怪我的話。
可我也看到你流淚了。是這樣嗎?
有時我路過你的班級門口,看到風稍把窗簾掀起來。那盈盈流淌的光痕在窗面上乾涸,變成特別漂亮的光圈。
我猜你一定是看到的--看到新枝樹芽、看到苔痕上階、看到雲卷雲舒,看到那群候鳥又劃破天際。
你仍然是熱愛美麗、熱愛生命的。
那麼那麼好的你。
愛這個字太重了,少年連熱烈的喜歡都承受不住更何況洶湧的愛意呢。
但我是渴望被愛意包圍的,所以我一直在找精神的慰藉所,找靈魂的徜徉地,找能夠支撐我心臟重量的氧氣。
有朋友曾不屑地說我因為精神空虛才喜歡你,我當時憤怒地反駁。話到一半就堪堪停住,我竟找不出語言來修補傷疤。
她大概說得對,我只是沒有支撐我清醒下去的良藥而已。我曾以為你是,可到底是我急於求成了,少年不懂愛,更不懂表達愛。
你曾說我把你神化了。我承認是有這個嫌疑的。你在我心裡是不真實的白月光,我蒙過幾層濾鏡。所以我默許你懷疑我愛你的程度,但你不能說我不愛你。
我知道我看不懂你,你也不懂我。你不懂我滿腹孤勇,我不懂你古井般深邃的眼眸。
但我記得關於你的細碎,記得我們算不上回憶的過去,記得那天黃昏日落而你恰好路過,記得那天陽光正好清風微早你的笑容剛剛好。
我只想記得你的美好,記得你出現在我鐵馬冰河的日子里。
你也應該記得我。記得我含了淚的長信,記得我一遍遍祝你“萬事勝意平安喜樂”,記得我希望你天天開心不止六一。
我只願你記得幸福,那些淩亂的回憶,還是趁早燒了的好。
月遇從雲,花遇和風。今天月色真美,我不再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