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太平洋科技
“你知道豆包嗎?”
在每天被轟炸各行業都要All in AI的當下,聽到將近60歲的父親興沖沖和自己推薦豆包 那一刻,ida至少愣了2秒。
AI浪潮席捲了2年,從大模型到應用層,從早期的文心一言到今年爆火的DeepSeek,不可否認,AI對每一個牛馬的提效是可感的。然而,會主動去和家裡老人談及AI的年輕人卻少之又少。
儘管AI新聞鋪天蓋地,數字鴻溝依然存在,AI技術突破的巨集大敘事與普通人,尤其是下沉市場及老年群體的感知之間的割裂,依舊難以彌合。
技術越底層,感知越滯後。
但如今這場AI革命正構建起另一個平行世界——當科技精英們爭論AGI何時到來時,縣城的王阿姨已經學會用Kimi搜怎麼種花,用DeepSeek查蘿蔔糕做法……
他們不關心strawberry有幾個“r”,不會因為9.11和9.9哪個數位大吵翻天,他們是技術變革中沉默的大多數,卻也構成了AI普惠最真實的落地圖景。
阿狸的爸媽如今已經是DeepSeek的野生民間代言人了。
我們以為的AI:查資料、寫代碼、作圖做PPT;
實際上的AI:風水先生、資深命理專家,年輕點的還能兼任塔羅師和占星師。
也不知道是哪個神人最開始用DeepSeek算命,但當阿狸今年春節回老家時,已經發現父母和他們的朋友都開始用AI算命了。
在被DeepSeek刷屏的整個春節假期里,去和父母聊DeepSeek在中文NLP任務(如閱讀理解、文本生成)中的表現,父母只會兩眼空空,但如果你告訴他AI可以算命,那才“更符合中國老人的體質”。
不同於年輕人用AI算命前還會去小紅書搜一下對應指令,父母只會通過口口相傳,在搜索框里認真打下兒女的出生日期,加上一句“幫我兒子/女兒算一下運勢和婚姻。”
因為本身較小的生活圈和熟人網,小鎮居民身上具有一定的從眾、熟人圈層傳播等消費觀念和行為。不需要幾億幾億的投流,縣城AI的普及自有自己的傳播網路。
“我爸現在逐漸癡迷,基本就是當百度用,還見一個推薦一個,搞得家裡親戚現在有事沒事先問問豆包。”小沄對著PConline“吐槽”道。
同樣靠著熟人網路用起AI的還有Nove的爸爸,作為一名即將退休的老教師,早在DeepSeek爆火之前,他就已經因為學校老師的推薦用起了Kimi。
現在,Nove爸爸手機裡躺著的2個AI軟體,一個是Kimi,一個是豆包。
“他會用AI來寫教案,把同一個問題發給兩個AI,然後整合一下。”雖然同樣在當老師,但Nove會知道AI在工作場景的使用,甚至還是爸爸推薦的。
圖源:受訪人供圖
當PConline問及,除了寫教案爸爸還用AI來幹嘛時,Nove笑著說道:“會問某款車的介紹,還會用來算工齡,比如‘某年某月到現在是多少周歲’”,說完Nove還補充一句“算工齡這個真的很好用!”
“豆包豆包,今天天氣多少度?”
AI應用能下沉到縣城的銀髮人群,甚至不像抖音早期作為新產物還有個漫長的適應週期,最重要的一點,不是我們常說的所謂思考推理能力的進化,而是極簡。
在兒子的推薦下,王阿姨如今已經習慣用DeepSeek或者Kimi來搜菜譜。事實上,早前兒子也曾給王阿姨推薦過小紅書,但對王阿姨來說,不管是百度這種傳統的搜索軟體,還是抖音、小紅書,她都不喜歡用。
“很多軟體有推送、廣告、還有彈窗消息,她嫌煩,老一輩人用這些軟體最怕就是不小心點錯了彈到不知道哪裡去了。”王阿姨的兒子無奈說道,“特別是那個搖一搖廣告,我媽就誤搖了好幾次。”
老年人對互聯網任何新產物的接納是滯後的。對於不熟悉技術操作的老年人來說,任何廣告形式都會讓他們感到無助和困惑。
而目前大多數AI軟體的UI設計都較為簡單,點開APP就是搜索框,也不會有百度那種內容資訊流,這種極簡頁面減少了複雜的功能和操作步驟,使得老年人更容易上手,降低了老年人對新技術的恐懼感。
“相比之前教他們用小紅書,現在教他們用AI基本沒有什麼接受週期。”
作為互聯網民工,從AI最開始爆發ida就開始與其打交道,但此前,他從未和父母討論過任何AI的相關議題。最開始發現父親開始用AI,是在春節家庭旅遊期間,他聽到父親熟練地問道:“豆包豆包,這附近有什麼景點?”
他才驚訝地發現,AI已經滲透進父母的日常生活。
ida父親正是在抖音刷到廣告才知道豆包的,談及父母開始依賴AI的原因,ida認為,語音提問和語音播放是很重要的一點。
圖源:豆包
父親不會拼音打字,所以能直接“按住說話”無疑直接降低了他使用AI的門檻。
或許是在家裡習慣用小愛同學開電視,ida父親使用豆包前,都會習慣性喊上一句“豆包豆包”,因為平時非常喜歡旅遊,現在ida父親做旅遊攻略的步驟往往是:去之前先用抖音搜一下景點,到了目的地,再問豆包附近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
圖源:受訪人供圖
值得注意的是,雖然手機的語音助手已經普及了很久,但在PConline訪問時發現,大多數父母並沒有用Siri或者小愛同學提問的習慣。
ida父親甚至會用豆包來詢問今日天氣。“語音助手有時候很難叫出來,可能感覺AI還是比較智慧?”Nove說道。
圖源:受訪人供圖
QuestMobile數據顯示,截止到2024年9月,銀髮人群月活躍用戶達到3.29億,每月人均使用時長為129小時,他們觸網的廣度和深度一直都在持續攀升。
事實上,AI應用發展至今,雖然下載人次在不斷攀升,但在使用時長、打開頻次上仍不夠理想。這或許與AI應用最大使用人群是年輕人有關——他們更多作為工作場景的提效工具,而非剛需場景。
從這個角度來說,把AI當百度用,有事沒事DeepSeek一下的老年人,何嘗不是AI應用最具潛力的增量人群。
前段時間政協小組討論上,全國政協委員、演員靳東回應了AI換臉導致的詐騙問題。他說:“一些喜歡我影視劇的觀眾,被AI換臉視頻騙得很慘,這個性質非常惡劣。希望能建立更好的規則。”
時間回溯到2020年,當時60多歲的黃奶奶為了和“靳東”奔現,離家出走。她說“靳東”向她全網告白,所以渴望愛情的她決定“我要嫁靳東,勇敢活一次”。
而那時候,騙子用的甚至不是AI,只是一張PS出來的靳東海報。
隨著AI技術不斷發展,AI生圖、AI換臉、AI擬聲正在引起新一輪的AI內容治理難題。去年國慶期間,用AI合成的雷軍拟声就曾席卷抖音,有網友調侃,“國慶七天,被‘雷军’追著罵了八天。”
或許對已熟知AI套路的年輕人來說,在玩笑之間也能知道是假的。但對平常就喜歡在家庭群分享一些養生小妙招的老年人來說,去辨別AI真偽實在太難了。
最近,用AI批量生成的假孫子,就已經成為不少奶奶的賽博奶頭樂。
據Vista看天下報導,有年輕網友過年回家探望老人,發現奶奶正在對著手機里一群穿著紅色小肚兜、小棉襖的小胖孩喜笑顏開。
把短短5秒的視頻反覆播放一個小時,手機里的小胖孩每喊一句“奶奶”,奶奶都會熱情洋溢回上一句“哎!”
我們看著一眼假的視頻,卻成功把老人哄得喜笑顏開。這種割裂感並非偶然,技術革命永遠存在認知“時差”。
就像電力革命初期,普通人只看到電燈取代煤油燈,卻意識不到電網、電動機正在重構整個工業生產鏈——技術革命總是從底層開始顛覆,而大眾只能觸達表層的光亮。今天的大模型競賽同樣如此:關於參數、算力的爭奪如同“電網建設”,而普通人能感知的“電燈”(如語音助手),只是技術溢出效應的末端。
老年群體正是這場變革中最典型的矛盾體:他們既是被困在“末端感知層”的被動接受者,卻也是技術下沉的主動參與者。當位於縣城的父母自發學習AI時,看似跨越了數位鴻溝,實則更容易陷入更隱蔽的認知陷阱——他們無法分辨哪些是事實,哪些是虛假垃圾。
這才是真正危險的信號。AI恐怖的生產力和越來越難憑肉眼分辨AI生成的內容呈指數級上漲,模糊了虛擬與現實,加上代際關護的系統性缺失,將讓老年人更容易被有心之人利用,陷入騙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