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陵戰敗引爆了兩個火藥桶:一是兵力真空。
劉備東征帶走了五萬精銳,佔蜀漢總兵力七成,導致成都周邊只剩老弱病殘。
黃元叛亂時,守軍甚至湊不齊兩千正規軍去鎮壓。
二是財政枯竭,劉備出征前強征的"軍用錢"每戶高達二十萬,相當於普通家庭五年的收入。
當南中的雍闿聽說劉備被陸遜火燒連營,立即派人聯絡東吳:"蜀主已失其鹿,南中當自取之。"
叛亂最積極的恰恰是受益州本土勢力支援的豪強。
建安二十四年(219年)劉備稱漢中王時,益州籍官員在決策層佔比不足15%。
而叛亂頭目雍闿家族世代掌控益州郡,太守正昂被刺殺后,繼任者張裔到任就被綁送東吳。
這些地方豪強不是要推翻蜀漢,而是要恢復劉璋時代的自治權,
當年劉璋允許大族私擁部曲、自徵賦稅,而劉備卻嚴格執行"兵歸國有,賦稅上繳"。
劉備入川後實施的鹽鐵專營、直百錢等經濟政策,嚴重損害了益州豪強的利益。
以直百錢為例,政府用面值百倍的銅錢兌換民間物資,相當於變相掠奪財富。
而荊州籍官員大量圈占成都平原良田,這些土地原本都是益州大族的產業。
黃元在蜀郡以西的漢嘉郡造反,雍闿在益州郡(今雲南東部)起兵,朱褒在牂牁郡(今貴州)回應,這三個地方都是少數民族聚居區兼本土豪強大本營。
與之形成對比的是,東州兵勢力範圍的巴西、巴東等地相對穩定,因為這些地區早在劉璋時期就被外來勢力控制。
蜀漢四相中的蔣琬、費禕、董允全是荊州籍,益州本土出身的要員只有李嚴,結果李嚴還因阻撓北伐被廢為庶人。
直到蜀漢滅亡時,譙周等益州大儒還在私下傳播"代漢者當塗高"的預言,巴不得司馬家早點打進來。
所以根本不存在"不肯體諒劉備"的問題,而是外來政權與本地勢力的矛盾總爆發。
當荊州集團失去武力威懾,當成都的金庫里再也掏不出錢糧,益州豪強自然要掀桌子。
後來諸葛亮能平定南中,靠的也不是本地人歸心,而是把孟獲等首領調到成都當人質,同時留用李恢、呂凱等"帶路黨"維持表面平衡。
景耀六年(263年)鄧艾兵臨城下時,譙周等人極力主張投降,根本原因就是益州士族早已和司馬昭暗通款曲。
反觀荊州集團的後裔,如諸葛瞻、張遵、黃崇等人,全部戰死綿竹,用鮮血證明瞭誰才是這個政權真正的既得利益者。
劉備集團為"復興漢室"奮鬥四十三年,最終發現他們最大的敵人不是曹魏或東吳,而是自己治下的益州人。
當外來統治者與本土勢力始終處在對立狀態,任何一次軍事失敗都會演變成政權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