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堂兵:筆墨長河中的修行者
更新于:2025-03-30 17:31:58

本文轉自:雅安日報

王堂兵:筆墨長河中的修行者

——“雅安文藝領軍人才”系列報導(二)

  王堂兵進行書法創作

王堂兵書法作品——蘇轼詞《滿江紅·東武會流杯亭》

王堂兵書法作品——黃雲鵠《蒙頂留題》

□本報記者 黃偉

青衣江畔的晨霧還未散盡,推開虛掩的大門,墨香如潮水般湧來——這是王堂兵每週末一早開始的晨課。四十平方米的工作室裡,宣紙堆積如山,墙上错落悬挂着未装裱的作品,地磚縫隙浸染著經年累月的墨蹟。

在這個與世隔絕的“墨窟”中,中國書法家協會理事、四川省書法家協會行草書委員會副主任、雅安市書法家協會主席王堂兵,用近三十年光陰完成了一場從模仿者到創造者的精神遠征。

從初學張瑞圖的行草書法,轉而深入“二王”(王羲之、王獻之)體系,後又研習顏真卿、蘇轼、米芾、黃庭堅等宋人的書法,逐漸形成自己的獨特風格,他的作品多次獲獎,其中還有被稱為中國書法界最高峰的“蘭亭獎”。

讓我們一起走近這位書法家,瞭解他的書法修行之路。

博採眾長自成一體

研習名家的書法造詣

週末一早,雅安城尚未甦醒,青衣江的薄霧輕籠著老街的青瓦。王堂兵已端坐在書案前,一盞孤燈將他的身影投在滿牆碑帖上。墨香氤氲中,他提筆蘸墨,宣紙上漸次綻開的線條,仿佛在丈量時光的刻度。

這樣的場景,重複了近三十年。

案頭擺放著幾本翻舊的碑帖——《蘭亭序》《祭侄文稿》《黃州寒食詩帖》,書頁邊緣密密麻麻寫滿了批注。

這位從滎經縣走出來的書法家,用半生時光在黑白世界里追尋著中國書法的真諦。

1997年,參加工作不久的王堂兵在滎經縣最偏遠的小學任教,偶然的機會下,第一次見到明代書法家張瑞圖的《西園雅集圖記》。張瑞圖那刀劈斧鑿般的折筆、奇崛險峻的體勢,像一道閃電擊中了少年。那些縱橫捭闔的線條,打破了傳統行草的章法桎梏,讓這個從未接受過專業訓練的年輕人第一次感受到書法的生命力。

“那些字在紙上橫衝直撞,像要破紙而出。”二十多年後回憶初遇,王堂兵的手指仍在空中不自覺地劃出張瑞圖特有的“銳角”轉折。他對照著字帖一筆一畫地模仿,開始最初的藝術探索。

在物質匱乏的年代,書法練習是奢侈的事。王堂兵用舊報紙替代宣紙,把食堂打飯的鋁勺磨尖作刻刀,在木板上模仿張瑞圖的章法。那些年,他臨摹了上百遍杜甫的《飲中八仙歌》,手指關節因長期握筆生出老繭。

經過一段時間的學習,在逐漸步入書法門殿後,他意識到張瑞圖的“奇”源自晉人風骨。於是,他毅然轉向“二王”(王羲之、王獻之)體系,開啟了一場漫長的朝聖之旅。

他像苦行僧般自我囚禁于晋人法度。王羲之《喪亂帖》中“奈何”“頓首”的牽絲映帶,王獻之《鴨頭丸帖》的“一筆書”氣韻,成為他反覆攻克的難關。

這種近乎苦行的修鍊持續了很長時間。

2001年,王堂兵帶著一疊習作拜訪雅安書法名家呂楠。呂楠看完后只說了一句:“形已具,神未至。”這句評價讓他醍醐灌頂,開始重新思考臨摹的本質。此後三年,他不再追求數量,而是通過慢臨、意臨等多種方式,細細體味王羲之筆尖的提按轉折。這種“以慢求快”的獨特方法,後來成為他教學中的重要理念。

2005年,他的行書作品在全省青年書展中獲獎,評委評價其“得右軍清俊,兼有子敬灑脫”。王堂兵卻在獲獎感言中寫道:“與古人對話,方知筆墨深淺。”

新世紀之初,已過而立之年的王堂兵開始系統研究唐宋書法。在顏真卿《祭侄文稿》中,他讀出了“悲憤中的節制”;在蘇軾《黃州寒食詩帖》里,他領悟到“隨性而不隨便”的境界;米芾的“八面出鋒”讓他突破用筆局限;黃庭堅的長槍大戟則開闊了他的章法視野,悟出書法與心性的深刻關聯。

宋代書法家的個性表達令王堂兵的藝術維度進一步拓展。蘇轼“石壓蛤蟆”的拙朴天真、米芾“風樯陣馬”的迅疾之勢、黃庭堅長槍大戟的輻射結構——這些看似矛盾的審美取向,在他筆下逐漸融會貫通。他尤擅捕捉宋人“尚意”精神,將情感注入點畫,使作品既有唐楷的法度莊嚴,又具宋行的抒情寫意。

2012年,王堂兵創作的《宋人詞意》四條屏,將蘇軾的豐腴、米芾的跳宕、黃庭堅的奇崛熔於一爐,墨色從枯到潤迴圈五次,宛如交響樂章。

破繭成蝶薪火相傳

永不停歇的藝術追求

走進王堂兵的工作室,墨香撲面而來——不是想像中那種淡雅的幽香,而是濃烈得幾乎具有侵略性的氣味,混合著宣紙、墨汁和歲月沉澱的複雜氣息。四壁掛滿書法作品,地上散落著廢棄的草稿,有些已經被踩出皺褶,像一片片乾涸的墨色湖泊。

長條書桌前,王堂兵揮毫潑墨,筆尖在宣紙下“行走”,一幅以蘇東坡詞為文本的行草書法作品慢慢成形……

這是王堂兵準備參加省級展覽的作品。

在中國書法的浩瀚長河中,行草書以其流暢奔放、氣韻生動的特質,成為無數書法家畢生追求的至高境界。

“創作書法作品,每一次都當全力以赴去準備。”王堂兵說,中國書法“蘭亭獎”是書法界的最高榮譽,也是他多年來的藝術追求。

中國書法“蘭亭獎”被稱作“書法界的奧林匹克”。王堂兵曾四度折戟。每次失敗,或因“敗筆”、或因章法,為此,他在筆記本上寫道:“敗筆即明鏡,照見修行不足。”

此後三年,他像外科醫生般解剖自己的創作:用慢鏡頭拍攝運筆過程,建立“筆墨資料庫”;將歷代大家作品數位化後疊圖比對,尋找風格融合的“黃金比例”。

轉機出現在2024年。這一年,他以融合晉唐法度與宋人意趣的小字行書《蘇轼題跋選》作為主參評作品,以“古不乖時,今不同弊”的評語入選第八屆中國書法“蘭亭獎”。這件精品,全文一千多字,以陸遊筆意為基,參以晉人筆法,筆勢連綿起伏,墨色濃淡相宜,展現出深厚的傳統功力和獨特的藝術個性。

“每次創作都像一場修行,要忘記成敗得失。”談及獲獎感受,王堂兵顯得平靜而謙遜。在他看來,蘭亭獎不是終點,而是新征程的起點。

“得獎的是昨天的我,今天的我又在推翻重來。”

書法不是競技,而是永無止境的修行。作為雅安市書法家協會主席,他定期舉辦公益講座,為書法愛好者看稿輔導,培養了大批書法後備人才。

如今,作為中國書法家協會理事和四川省書法家協會行草書委員會副主任,王堂兵依然保持著每天臨帖的習慣。在他的工作室牆上,掛著一幅未完成的作品,上面寫著“藝無止境”四個大字。每當有人問及成功的秘訣,他總是指指案頭那摞寫禿的毛筆和堆到天花板的廢紙:“哪有什麼秘訣,不過是把別人喝茶的時間用來磨墨罷了。”

從張瑞圖到“二王”,從唐宋諸家追求到自成一體,王堂兵用近三十年完成了書法藝術的“三級跳”。但他的腳步從未停歇,正如他常對學生說的:“書法不是職業,是修行;不是終點,是道路。”在這條沒有盡頭的墨色長路上,這位書法家依然保持著初學者的虔誠與熱情。

“書法不僅是技藝,更是一種生活方式。”王堂兵常常這樣教導學生。在他看來,書法教育最重要的是培養人們對傳統文化的敬畏之心。

如今,已過知天命之年的王堂兵依然保持著旺盛的創作力。他的工作室里,歷代碑帖與當代藝術理論著作比肩而立,傳統與現代在這裡交匯融合。

“書法是一輩子的事,我還在路上。”說這話時,王堂兵的目光落在牆上那幅未完成的作品上。

窗外,青衣江的晨霧再次升起,如同宣紙上暈開的淡墨。而在王堂兵的工作室里,又一張空白宣紙正在等待第一滴墨的降臨——這場持續了近三十年的修行,永遠在路上。

墨海行舟三十載  筆墨春秋寫人生

□本報記者 黃偉

走出王堂兵的工作室時,暮色已浸透雅安城的屋簷。青衣江的晚風裹挾著濕潤的墨香,將方才2個小時的對話揉碎在漸起的霓虹里。回望那扇透著暖光的窗戶,恍然覺得這座被宣紙與碑帖填滿的“孤島”,恰是喧囂時代里最珍貴的文化錨點。

採訪中最觸動我的,不是滿牆的獲獎證書,而是角落那摞半人高的“廢紙堆”。每一張泛黃的宣紙都像年輪,記錄著三十年如一日的孤獨跋涉。

當王堂兵指著其中某頁笑著說“這張敗筆讓我少睡了三天”時,我忽然明白:所謂藝術突破,不過是無數個“三天”壘成的階梯。

王堂兵的藝術人生,印證著中國書法永續的生命力——在張弛有度的傳承中,每個時代都能生長出獨特的年輪。從張瑞圖的奇險築基,到“二王”正脈的回歸,再到宋人意趣的淬鍊,這條“先放後收、收放相生”的修行之路,恰是中國文人“致廣大而盡精微”的精神寫照。

在中國書法的浩瀚星空中,王堂兵以三十年磨一劍的執著,從傳統中汲取養分,於創新中綻放異彩。他的藝術之路,不僅是一場筆墨的修鍊,更是一部融合與超越的史詩。

當看著他凝神靜氣,手腕懸空運轉,我突然理解了他常說的一句話:“書法不是表演,是修行。”每一道墨痕都是心跡的投射,每一次提按都是生命的律動。

王堂兵的藝術之路告訴我們,在這個追求速成的時代,依然有人願意用最古老的方式,一筆一畫地抵達內心的真實。

當他的筆鋒遊走於宣紙之上,我們看到的不僅是墨蹟的流淌,更是一個當代書法家對千年文脈的深情應答。

返回的路上,手機不斷彈出智慧書法的廣告推送。想起王堂兵工作室里那支磨出包漿的狼毫筆,忽然覺得那個四十平方米的墨色空間,正在以最原始的方式守護著文明的基因。在這個連情感都可以AI生成的時代,還有人願意用三十年光陰與古人促膝對話,或許本身就是對“快”時代最優雅的反抗。

江水長流,墨香不散。這份堅守,終會在時光里釀出更醇厚的芬芳。

年華易老 技藝永存
年華易老 技藝永存
2025-03-26 00:23:48
圍爐煮茶(外一首)
圍爐煮茶(外一首)
2025-03-26 00:25:47
集郵的生命力
集郵的生命力
2025-03-26 00:41:59
白雲山上採茶忙
白雲山上採茶忙
2025-03-26 00:50:29
書頁里的時光
書頁里的時光
2025-03-26 00:53:31
封神“榜”的功能
封神“榜”的功能
2025-03-26 00:55:04
我的拿手好戲
我的拿手好戲
2025-03-26 00:56: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