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轉自:泉州晚報
柴扉飯香盼歸人
□陳燕芳
年事已高的奶奶在她操勞了一輩子的小廚房裡忙碌著。姑姑們走在前面,奶奶滿心歡喜地依次喊出她疼愛了一輩子的孩子們的乳名,隨後問道:“芳啊,回來了嗎?”我趕忙提高音量回應:“奶奶,我回來啦,我在後面呢。”
此刻,那間上了歲數的老廚房,仿若一位沉默的老友,在昏黃黯淡、並不鋥亮的白熾燈映照下,暈染出一圈朦胧又親暱的暖意,將歸家的溫情烘托得愈發濃郁。灶台里,爐火正燒得旺盛,跳躍的火苗歡快地舔舐著鍋底,像是在熱烈歡迎歸家的遊子。大鍋裡,飯香裹挾著鴨湯的醇厚鮮香嫋嫋升騰而起,絲絲縷縷地鑽進鼻腔,瞬間啟動了沉睡已久的歸鄉味蕾,那是獨屬於老家、烙印在記憶深處的味道。
奶奶系著洗得有些發白的圍裙,身影在灶台前穿梭忙碌,熟悉又親切。她和晚輩們嘮著家常,滿是褶皺的臉上洋溢著幸福。小姑姑站在一旁,雙手穩穩地握著菜刀,仔仔細細地切著一棵花菜,雪白的碎末紛紛灑落。奶奶笑著說道,這是菜園裡目前唯一長大成熟、可供採摘的花菜,專門等著我們回來,才特意從園子里現摘回來的,滿含著她的一番心意。大姑姑早已迫不及待,端起一碗熱氣騰騰的公雞燉酒,先是閉眼深吸一口氣,而後讚不絕口地說道:“太香了,太香了,是心心念念的熟悉味道。”這味道,於我而言,又何嘗不是媽媽的味道,承載著往昔歲月里家的溫馨。
奶奶手中的鍋鏟不停翻動,炒著當季的芥菜,嘴裏還念叨著:“我都不知道這樣炒好不好吃,會不會不熟……”我們紛紛圍上前,笑著安慰她說肯定好吃,要知道,最馋人的就是老家經了霜凍後的芥菜,那滋味,清爽又回甘。在老家,芥菜更是漂泊在外的家鄉人餐桌上一道無可替代的家鄉味標誌。奶奶炒著菜,一會兒又像個操心的孩子般詢問:“你們嘗嘗鴨湯,是不是太鹹了?這隻鴨子可有七八斤重,會不會太老了啊?”“這個電燉鍋,今天也不知怎麼回事,我按了好多鍵,都不太好用……”
這位在廚房忙碌了大半輩子、養大了兩代人的奶奶,以往在這方天地可是說一不二,有著絕對的掌控權。可如今,她卻像個突然沒了主意的“懵懂小孩”,絮絮叨叨地念叨著這些瑣碎日常。我靜靜地坐在那把自打小時候就擺在屋裡的小凳子上,看著奶奶,聽著她和子女們你一言我一語地閒聊家常,心間像是被一股暖流緩緩填滿,眼眶也不知不覺濡濕了。
其實,奶奶心裡跟明鏡似的,怎會不清楚鹹淡,又怎會不懂得使用每日相伴的電燉鍋呢?她不過是變成了一個渴盼晚輩給予更多關懷與注視的老小孩罷了。她用這些看似不經意的話題,如同編織細密的親情網,將大家的心緊緊攏在一起,只想讓大家和她說更多的話,重拾每一個細微之處蘊藏的溫暖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