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巧玲

我們退休前目光短淺，總覺得老了腰腿不好，要住低層才方便，就在一個有著100多戶人家的社區選了個2樓的房子。每當朋友問及住新房的感受時，老伴就調侃道：感覺很好，美中不足就是少了點陽光，沒那麼溫暖。

那時外孫浚浚才半歲，在他成長過程中任其蹦蹦跳跳也不會影響樓下的人，因為下面是車位。轉眼浚浚都上高中了，十幾年來人民生活水準就像乘電梯一樣層層直上，朋友們都說：你們該換電梯房了。2023年冬，女兒在一個大一點的社區挑了一套陽光較好的電梯房，說從設計裝修到購置傢具電器，全由她一人操持，不用我們操半點心，只等拎包入住。

接下來的一年，女兒有空就往新房跑，溝通裝修設計方案、跟進裝修進度；後期到處看傢俱，網購天天收快遞，好些東西還要自己組裝，下了班就直奔新房，忙得不亦樂乎。常常發個照片告訴我們：忙完這個就回去，你們先吃。

晚上在家時她還用“扭扭棒”一朵一朵地製作絨花，牡丹、玫瑰、繡球、鬱金香、橘子等等。我看著一大束綠葉配金黃穗的花，問：這是狗尾巴草嗎？可狗尾巴草又不是黄色的呀！她說：是我手藝太差，還是你的想像力不夠豐富，這難道不像麥穗嗎？我說：麥穗應筆直向上、有麥芒的，可這個沒有。她笑道：都說藝術是源於生活高於生活，留點想像空間嘛。我忽然想起我十五歲時曾種過一壟狗尾粟（即小米），真是太像了！我說我知道了，它就是狗尾粟。

新房“進火”的吉日選在甲辰年臘月廿五，是客家人“入年架”的日子，遷新居與慶新春同步，可謂是雙喜臨門。對聯女兒早就選好了：新居煥彩迎新歲，吉宅生輝慶吉祥。橫批：家迎百福。進新居時雖沒有請客，但有92歲的家婆壓陣，還有小姑子等參與，一家四代也熱熱鬧鬧。

因為新房裝修期間我們才來過兩三次，只知道個大體結構，對後面的裝飾佈局全然不知。在女兒打開新房大門密碼鎖的瞬間，我忽然有種“開盲盒”的感覺。

打開房門，滿屋喜氣撲面而來：玄關儲物櫃上擺著朋友送的鮮花、多肉和發財樹，櫃邊牆上貼有十幾張各色小卡片，上面寫著“喬遷之喜”“幸福安居”“新的環境新的嚮往”……餐廳邊櫃上擺著大盆紫紅的蝴蝶蘭，生機勃勃，還有那束以假亂真的“狗尾粟”。客廳電視機左邊的福桶里錯落有致地插滿了自製的絨花，右邊是一瓶“心形”多肉，還有紅黃各色的蜂窩紙葫蘆、氣球，前面地上再放一個大大的立體“福”字，真是“福滿新居”！我那92歲的老家婆細細參觀一遍新屋後，笑容滿面地坐在沙發上，豎起大拇指一個勁地誇讚孫女：真能幹！佈置得很漂亮，看到十分開心！我把老壽星和茶幾上那瓶女兒製作的、掛著“福氣滿滿”“好運常在”等小卡片的太陽花，還有大盤的柑橘蘋果及發粄一同攝入鏡頭，定格了一幅喜氣洋洋的“福星高照圖”。

我們按客家人的風俗，敬天敬地敬祖宗，雖從簡，也儀式感滿滿。接著女兒就擼起袖子下廚，有雞有蝦有臘肉香腸，還有肉丸豆腐和生菜等等，一桌葷素搭配、色香味俱全並寓意深長的佳餚，得到家人的高度讚揚。女兒指著她的圍裙笑嘻嘻地望著我問：你看這裡寫的是什麼？我脫口而出：哦！原來是“一家之煮”呀！全家老少都圍繞著那四個字談笑風生。

次日，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窗戶、穿過房間直奔入屋，我好像忽然聽到很多客家母親早上呼叫孩子的聲音：還唔起床啊?日頭都曬屁股哩！

我來到客廳，看到陽光從前陽臺一直照到後陽臺，那門框、陽台護欄和老伴的影子，一起投射在客廳地板上，好像為新房打了個專屬條碼。女兒感歎：我長這麼大還從未見過這麼“放肆”的陽光呢！

我很喜歡這個又寬又長的陽臺，不但可以在這裡沐浴著冬日暖陽吃早餐，還可以站在這裡抬頭觀天上雲卷雲舒，俯瞰園林花草，玩味眼前女兒種的多肉和花市買的年花；可以坐著看書看報發發呆，朋友來了還可以在這裡喝茶聊天。

閑下來，我再層層打開“盲盒”，細細品味女兒用心佈置的每一個細節：踏入家門的一方地毯上畫著三隻憨態可掬的小狗，“歡迎回家”四個字是那樣溫馨；電錶箱裝飾畫是一幅字：人生如茶，終有回甘；放眼房間巷道的盡頭，牆上是一幅山水畫：一灣碧水映青山，還有幾隻鹿兒在撒歡；公衛牆上有一幅調皮小男孩的畫，掀起畫面，竟然是一個摺疊壁櫃，供洗澡時放乾淨的衣服；在飯廳與過道的轉角處，嵌著一個拐角雙面鐘，向著廚房飯廳的電子鐘顯示日期、時間與氣溫，向客廳一面的秒針在無聲地轉動著，鐘盤中心“暖居”兩字好像在說：不管什麼時候回來，這裡都是你溫暖的港灣。

一日三餐一年四季，鍋碗瓢盆，廚房是煩瑣事最多的地方。女兒對廚房裝飾也很用心，外牆玻璃窗貼著幾隻歡樂的小狗，洗碗池邊掛著的擦手帕上，繡著可愛的小熊在“擦除煩惱”。地墊上是動物與森林，其中“乾飯了”三個字讓人頓覺飯菜特別香。四扇推拉門上各有一隻萌萌的熊貓抱著一個字，連起來就是“蒸蒸日上”……還有一些不起眼但符合我們生活習慣的小巧思。

我從細微之處洞察女兒的內心世界，為她的生活態度深感欣慰。於是在朋友圈寫下這段話：家不一定要有多大，溫暖就好；三餐不一定要山珍海味，粗茶淡飯足夠就好；誰都擁有24小時，日子過得充實就好；世人都有煩惱，直面“擦掉”就好。只要我們保持一顆平常心，坦然接受人生的一切體驗，生活就一定會蒸蒸日上！

願我們的生活像甘蔗一樣甜甜蜜蜜節節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