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冰川日前夕，一場“讓冰川退燒”的倡議活動在達古冰川景區舉行。

活動雖然比較圓滿，但在長期研究、關注達古冰川的謝宜達博士看來，這更像是一場告別。

2024年，由美國萊斯大學、冰島大學、冰島冰川學學會、世界冰川監測服務中心（WGMS）及聯合國教科文組織（UNESCO）聯合發起了全球冰川消亡名單（GGCL）專案。該專案在全球範圍內選擇了20條即將消融殆盡且極具科研及社會經濟價值的冰川為代表，向全球展示冰川的劇烈變化和保護的緊迫性。

中國唯一入選的是位於川西高原的達古冰川。

那麼達古冰川距離徹底消融殆盡還有多久？

3月20日，謝宜達博士向澎湃新聞（www.thepaper.cn）介紹了他所在團隊的最新模擬實驗結果——自然狀態下，如果不進行有效人工干預，達古冰川最遲將於2029年消失。從2021年到2024年，DGL17冰川的年平均每年厚度減少了2.5米，其終點減少了約4米。預測表明，該冰川可能會在未來5年內完全消失。

雖然通過一些人工干預手段，可以一定程度上減緩其消融的速度，但效果不會太明顯。可以確定，這座能追溯到第四紀冰河時代末期，距今200多萬年的古老冰川，已經進入“生命”倒計時。

即將消失的達古冰川。本文圖片來源：澎湃新聞記者 胥輝 圖

尚未融化的冰體

2029年達古冰川將徹底消融

達古17號冰川，是目前觀察到的達古冰川地區面積最大的一條冰川。它的消失，將意味著達古冰川徹底消融。

澎湃新聞注意到，中國科學院成都山地研究所研究員劉巧的最新研究數據顯示，達古冰川，位於四川省阿壩藏族羌族自治州黑水縣，距離成都280公里，目前僅存現代冰川8條。由於全球變暖，過去30年間達古雪山冰川面積減少約70%，從1991年的1.49平方千米減少到2020年的0.47平方千米；附近有2條小冰川已經消失，達古Ⅰ、Ⅱ、Ⅲ（17號）冰川在1991年還是一條完整冰川，現已分裂為上述3條小冰川，也處於瀕臨消失狀態。

2020年開始，中國科學院西北生態環境資源研究院、冰凍圈科學國家重點實驗室王飛騰團隊就深入達古冰川，組織開展應用“地球工程學”措施減緩冰川消融的實驗。五年來，該團隊持續關注達古冰川，經過深入研究，掌握了大量的數據。謝宜達是該團隊的重要成員，一直關注和研究達古17號冰川的變化。

“這個具體時程表，就是綜合各方面研究數據，運用現代技術手段進行的模擬實驗，相當於‘推演’”謝宜達博士說，分別以低排放、中排放、高排放三種氣候背景作為實驗依據，這意味著，如果不直接進行人工干預，就無法拯救它了。近期，該研究成果已在《Scientific Reports》（科學報告）雜誌發表。

2024年，一台人工造雪設備搬上達古冰川。

謝宜達介紹，2024年，達古冰川覆蓋面積為0.0316平方千米，海拔在4820米延伸至4950米左右。該團隊通過對2021年和2024年進行的航空調查和現場測量，綜合分析顯示，達古冰川的末端後退了大約20米，在其中心區域觀察到更明顯的衰退，撤退距離從40米到70米，對應的平均撤退率約為7米。這三年的時間里，達古冰川的末端減少了大約9米，整個冰川平均每年消融了2.5米。

無人機圖像對達古冰川的總面積進行評估表明，該冰川的表面積從2021年10月的0.05 km2下降到2024年9月的0.03 km2，減少了約40%。預計該冰川將在5年內完全消失。

達古冰川地區被列為典型的海洋冰川地區，年降水量較高。GCM降水數據表明，預計未來10-20年的氣溫上升不會對冰川的年度降雪產生很大影響。因此，在未來的氣候情景下，固體降水預計將在整個冰川的演化過程中幾乎保持不變，全球氣候變暖的大背景下，溫度預計將推動整個冰川未來的質量變化。

目前的模擬數據給出更直接的答案，達古冰川消失時間為2029年。

工作人員在淚湖邊測試人工造雪設備。

人工干預是保住達古冰川唯一手段

如果不進行有效人工干預，達古冰川消失就在眼前。如果從科普研究的角度出發，像標本那樣保住現有的冰川體，將涉及很大資金和人力投入。謝宜達表示，目前最直接有效的人工干預就是人造雪。據他瞭解，目前達古冰川也在做這方面準備。

因此，這些年，達古冰川管理機構一直與中科院科研團隊合作，希望盡可能減緩其消融速度。

謝宜達說，通過人工造雪這種方式直接干預保護，在國外也比較普遍，比如瑞士等國。它主要用於保護具有經濟價值的冰川。因此，王飛騰團隊也進行過相應的實驗，但是達古冰川海拔將近5000米，這對於電力和水資源、人力投入都有很高的要求。

達古冰川觀景台

王飛騰團隊的研究評估，三種氣候情景（SSP1-2.6、SSP2-4.5、SSP5 -、SSP5-）下的不同造雪機制能有效延緩冰川的滅絕，特別是在高供應模式下。覆蓋材料可讓夏季消融季顯著減緩約34%~50%的冰川消融，主要歸因於較高的反照率，可分別降低覆蓋區凈短波輻射能量(40%)，以此減少冰川消融所需能量的46%。

根據預測，如果在5到10年的時間內實施30天的制雪週期，可使冰川存活時間延長5到10年。此外，60天的高雪供應造雪週期可以延長冰川的壽命，並可能在20年的人工造雪後使其峰值厚度增加50米。

此外，造雪成本和保護效益之間的正相關關係表明，高供應、60天的制雪模型可以使冰川生存到本世紀中葉，也就是2060年，從而為旅遊業帶來經濟回報。這項研究為冰川管理提供了有價值的見解，特別是在旅遊業是一個關鍵的經濟驅動力的地區。

實際上，四川達古冰川管理部門也在作這方面的準備。讓“冰川退燒”的倡議活動上，澎湃新聞從達古冰川景區管理局瞭解到，2025年“世界冰川日”后，達古冰川將陸續啟動三大行動：在達古冰川建立全球首個冰川動態智慧監測系統，用衛星遙感與AI預警守護冰體健康；劃定核心區“靜默保護帶”，讓冰川在每年夏季獲得三個月“無干擾療養期”；開展“冰川搶救計劃”，為後世留存氣候變化的記錄，其中包括建造冰川博物館。

冰雪消融后的達古冰川

何去何從？達古冰川剩下的時間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