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巧慧●煩惱人生

兒子畢業前夕，為了方便實習，和幾個同學合租了套民房。兩個男生、兩個女生，其中一對男女是戀人。兒子說，他們租了三室一廳，自己買菜做飯，很和諧友好。

那天中午，我問兒子吃的啥，兒子說“亂燉”。我說你做的？兒子說是一個女同學做的，她的廚藝很好。

“亂燉”我和兒子太熟悉了，他爸東三省長大，是他們家鄉典型的吃法，就是把茄子、豆角、土豆、蘿蔔等各種菜一鍋煮的做法，叫“亂燉”真是名副其實。幾種菜糾纏在一起，有軟有硬，軟的總要遷就硬的，時間一長就變成亂糊糊。我實在吃不慣，然而總要嫁雞隨雞入鄉隨俗，每次我只能吃個半飽。

所以我問兒子，你吃飽了嗎？兒子說他沒吃，他想吐。想必兒子隨了我的胃口，他在外上學，不注意飲食，又傷了胃。我於是說，不合胃口就別勉強。

兒子接著說，女同學邊做邊給我講她爸媽的故事。

“媽。”兒子說，“她爸媽和你倆一樣，也總吵架、打架。”

兒子高考失利，又選錯專業，整個大學期間抑鬱沉悶，寡言少語，現在主動和我交流，我忙作傾聽狀鼓勵他說下去。

“有一次你們吵架，桌上放著一盆做好的亂燉，裡面有豆角、茄子、土豆，還有肉，可你們誰也沒吃……本來我想吃的，我夾了一根豆角，正要往嘴裏送，這時一隻鞋子飛了過來，幾乎落進盆裡，從此我就不喜歡吃這個菜了……”

是有這麼回事，可是那時兒子還小，也就三歲多，那天是星期天，兒子沒上幼稚園，我做好菜放在桌上，又進廚房忙碌。他爸這時從外面喝酒回來，好像沒喝痛快，紅著眼趔趄著找我的碴兒。我剛分辯幾句，他便向我飛來一隻鞋，我用手一擋，鞋子偏離方向，又飛向餐桌，落在裝亂燉的盆旁。兒子當時靠在盆前，小手拿著豆角正要吃，“哇”的一聲哭起來……

“今天我的女同學講起她爸媽的事情，她邊講邊哭，邊把做好的菜裝進盆裡，放到桌上，豆角露在盆的外面。從前看到它我只是沒胃口，現在看到竟然要嘔吐。我的胃翻騰得厲害，我跑進衛生間，對著馬桶，乾嘔了好一陣兒……”

“飯桌上那對戀人吃得很香，邊吃邊嬉鬧。做菜的女同學吃的也很少，她沒有男朋友，她和我一樣，都沒有戀愛……”

“廚房、煙火，使女孩想起婚姻、生活、她的爸媽……她說，她知道我嘔吐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