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轉自:淄博日報
□董麗
我居住的小區里種滿了花樹,其中就有我最喜歡的杏樹。每一年的春資訊,都是杏花帶來的。
杏花不像桃花“灼灼其華”,濃妝豔抹;也不像連翹那樣熱烈奔放,一開就是一大片,開成一片黃色的連廊。杏花一朵緊挨著一朵,粉中帶著白,白中又透著玉琢的精緻,像一位淡雅出塵的仙子,不施粉黛,風姿綽約,端莊淡雅,在春風中自成風流,站成屬於自己的風景。
誰能想到,溫潤如玉的杏花竟是個急性子,不喜歡磨蹭。它從含苞到盛情開放,僅有短短幾日。有時候趕上好天氣,杏花更是急不可耐,一下子全部綻放也是常有的事。
春天裡看其他的花,可以風輕雲淡地看,可以閑雲野鶴般地看,也可以慢慢走、慢慢看。唯獨去看杏花,總是讓人心裡急慌慌的。急什麼呢?怕趕不上杏花的最佳觀賞期唄!
早晨,看著還是一朵朵待開放的花骨朵,誰能想到,過了晌午,那些花骨朵已經怒放,顏色由粉變白,仿佛一眨眼間就變了樣,總讓人覺得意猶未盡,不知該如何珍藏這些美好的生命。
杏花是善變的精靈,在不同時期有著不同的顏色。剛打花苞時是嫣紅的,那一點點紅像畫上的朱砂痣,鮮豔欲滴,惹人憐愛;花開後,花瓣便由粉紅漸漸變成淡粉色,落英繽紛時花就變成白色,白色的花瓣從樹上紛紛揚揚地落下來,就像下了一場杏花雨。
我對杏花情有獨鍾,不僅因為杏花那動人的美,還源於童年時期對杏花的那份感情。
小時候,我在姥娘家長大。姥娘家有個寬敞的大院子,院子靠近東牆的地方有一棵杏樹。從我記事起,這棵杏樹就已經很高大了。早春二月,萬物還未甦醒,風里還有凜凜寒氣,院子里那棵大杏樹就開了花,粉白色的杏花開滿了枝頭。花朵不大,卻開得熱鬧,一陣微風吹過,片片花瓣兒隨著風兒緩緩飄落。
杏花開時,便是我們一群小孩最高興的時候。每天,我們都要到樹下去看杏花,好奇地數著一朵朵杏花,卻總也數不明白。我們用手接著落下的花瓣,放到鼻子上使勁地聞,好像要把杏花的香聞進心裡去。那一張張興高采烈的小臉與滿樹怒放的杏花相映成趣。
鄰家大姐姐們也喜歡這一樹杏花,她們折下杏樹的枝條,插到家裡的玻璃瓶中。簡陋的房屋因為那一瓶杏花,也變得詩情畫意,仿佛把春天搬進了屋裡。
有一次,我們在院子裡捉迷藏。無處躲藏的我,爬上了這棵老杏樹,躲在樹杈上等著小夥伴們來找。不知道是樹太高了,還是花太密實了,等了很長時間,也沒人找到我,而我竟然坐在樹杈中睡著了。直到聽到姥娘喊我吃飯的聲音,我才醒來,發現自己的身上、頭髮上,落滿了杏花的花瓣。那時的姥娘還年輕,站在杏花樹下,眉眼帶笑。
後來,我長大了,跟著父母離開故鄉,偶爾回家,也是行色匆匆,趕不上杏樹開花的季節。有時候,在外面看到杏花開,心裡總有一種暖暖的感覺,仿佛看到姥娘在杏花樹下那眉眼帶笑的臉。
又是一年春天,社區的杏花依舊最早帶來春天的資訊。我站在杏樹下,仰起臉,看見藍色的天空下,蓓蕾深紅間,那些紅萼黃蕊的白色杏花,那麼安靜,又那麼熱鬧!已不再年輕的我,竟然想起了那句詞:“春日游,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我啞然失笑,人不管到什麼年齡,都有一顆向美的心。
穿過歲月的雲煙,我彷彿看到姥娘寬敞的院子里那棵高大的杏樹,依然在初春開得如火如荼。我們這幫小孩子依然簇擁在老杏樹下,“嘰嘰喳喳”地數著杏花,卻總也數不明白。杏花的花瓣落在我們的頭上、身上,我們好像變成了一朵朵行走的花。
如今,當年的小夥伴們如蒲公英般四處飄散,在紅塵俗世中為了生活各自忙碌,年少時的記憶終究成了回不去的舊時光。原來,我對杏花所有的執念,都是剪不斷、理還亂的鄉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