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揉開凍土時，野菜便從草窠石縫裡探出頭來。這些被時令精準校準的精靈，總在清明前後舒展最鮮嫩的葉片，成為都市人餐桌上的季節暗號。
薺菜：總是最早登場的報春者，鋸齒狀葉片蜷成蓮花座，藏在麥田溝渠邊。焯水後剁碎拌豆腐，或是裹進春捲炸成金黃，那股帶著青草汁液的鮮直往鼻尖鑽。江南人最懂用它包餛飩——翡翠色的餡料裹在透亮面皮里，咬破時迸發的清香能把人拽回沾著露水的田埂。
香椿：是春日限定的紅寶石，紫紅嫩芽在枝頭蜷曲如雀舌。沸水燙過的椿芽褪去澀味，切碎后與土雞蛋同炒，金燦燦的蛋液裹住絳紫色嫩芽，起鍋前淋幾滴麻油，空氣裡浮動的異香能讓整棟樓的鄰居探頭張望。講究的食客會用香椿芽拌嫩豆腐，雪白與嫣紅在青瓷盤裡寫意相撞。
馬齒莧；匍匐在向陽的坡地，肥厚的莖葉蓄滿酸津津的汁水。涼拌時需用力揉搓出黏液，拌上蒜末辣椒，是解膩的醒胃小菜。更地道的吃法是與五花肉同燉，琥珀色的肉汁浸潤翡翠般的葉片，酸味化作絲絲縷縷的甘甜。
蒲公英：不單是童年吹散的絨球，鋸齒狀嫩葉焯水後苦味轉甘，加豆瓣醬爆炒竟能吃出萵筍的脆爽。北方人愛用它蒸「苦累」——拌玉米面上鍋蒸熟，佐以蒜泥醋汁，是清明寒食的時令滋味。
山野的饋贈總帶著隱秘的儀式感：蕨菜蜷曲的嫩芽要用草木灰水焯去澀味，枸杞頭掐尖留兩葉才能保其清苦回甘，水芹菜必須現採現吃，隔夜便失了那份水灵灵的野香。就連最不起眼的苦菜，蘸醬生食時齒間爆開的汁液，也裹挾著泥土與晨露的氣息。
都市菜場里，扎成小捆的野菜躺在碎冰上，根莖還沾著潮濕的泥土。這些來自山野的信使提醒著我們：在鋼筋森林之外，春天正以草木萌發的速度攻城掠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