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文華

人們常討論“何為經典”，在我心中經典的作品很多，最喜歡的還是小說《平凡的世界》。我家曾有5套16冊《平凡的世界》：妻子1套，兒子3套，我1套外加1冊。多出來的那一冊缺了封面封底，還缺邊邊角角，但於我意義非凡，它是父親留下的遺物。

在鄉村，喜歡閱讀的人不多，父親卻一直保持著讀書的習慣。這習慣也影響到我。他原本有一套《平凡的世界》，還常常借給別人讀，結果第一部和第三部在傳閱中弄丟了。僥倖追回的第二部他再也不輕易外借。我曾見父親在歇涼時給鄰里講孫玉厚勤儉持家、孫少安愈挫愈勇辦磚場等小說情節，對這部書的喜愛之情溢於言表。

剛過知天命之年，父親不幸患病，那本《平凡的世界》伴他走完生命最後的旅程。

路遙說，早晨是從中午開始的。我讀《平凡的世界》是從中間開始的，從哪一頁都能讀下去，並不影響它的魅力。那片黃土高原離我那麼遠，卻感覺那麼近；飄灑在河岸邊的春雨冬雪，仿佛歷歷在目。讀著讀著，我忍不住對書中人物的命運牽腸掛肚，自行腦補上下文。也許我後來喜歡上寫作與此有很大關係。感謝這殘卷，它潛移默化地引發了我探尋人生、觀察世界的願望。

我帶著這本書去縣裡市裡上學，一直想買到它的前一冊和後一冊。但是書店不拆開賣，我只能省吃儉用，下定決心買了一套全新的《平凡的世界》。

一晃經年。兒子18歲生日前，我和妻子商量送他一套《平凡的世界》作為成年禮，以示鄭重。不承想他姑和姨也這麼想，結果兒子一下子收到3套精裝的《平凡的世界》。兒子喜出望外，後來將多出來的兩套送給了他的小夥伴。時代不同了，他再不用像我一樣，買一本書得從牙縫裡省錢。

飯桌上，兒子與我們分享他的讀書心得。我和妻子相視而笑，一些漸漸淡忘的細節又鮮活起來。說到動情處，兒子會為通過知識改變命運的孫蘭香讚歎，也會為搶救落水兒童英勇犧牲的田曉霞抹淚，還會為在建築工地上苦讀的孫少平拍案。書中這些生而平凡、精神高貴的人物深深感染著他，也融入他的學習和生活中。

兒子在內蒙古讀的大學，後來到廣東工作，無論北上還是南下，那套《平凡的世界》一直陪伴著他。前些日子我去看他，看他離開父母能不能安排好自己的生活。兒子拍著《平凡的世界》說，這就是套百科全書，有它在，人生的導師就在，讓我和媽只管把心放肚子裡好了。

真正的經典，應該就是這樣。只有經典永流傳。

《 人民日報 》( 2025年04月07日 20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