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高玉成

高允是北魏時期的著作郎。有一個叫翟黑子的同事，因受賄將要被太武帝拓跋焘問訊，翟黑子私下請教高允：“我應該說真話還是說假話？”高允說：“皇上一向信任你，你應該說真話。”翟黑子不放心，又去請教另外兩位同事，兩位同事卻說：“說真話後果難以預測，不如說假話。”翟黑子為此埋怨高允說：“你怎麼能把我往死裡引導呢！”於是太武帝問訊翟黑子的時候，翟黑子就說了假話。結果太武帝大怒，立即殺了翟黑子。

不知翟黑子臨刑前有沒有想過，如果聽了高允的話，是否可能免於一死呢？

事情很快就有了答案。西元450年，史上著名的“崔浩史案”爆發，太武帝盛怒之下要殺編寫魏史的崔浩及高允等人。高允當過太子晃的老師，太子晃有意保護高允，就親自帶高允去見太武帝，並提前給高允交代：“皇上問什麼，你就按照我的話回答就行了。”見到太武帝后，太子晃說：“魏史是崔浩編寫的，高允地位卑微又很謹慎，什麼都不知道。”太武帝便問高允：“是這樣嗎？”高允說：“不是。崔浩是主編，只管大的方面，而具體內容多數是我撰寫的。”太子晃忙說：“高允是被皇上您的威嚴嚇傻了，他之前和我說的時候不是這樣的。”高允馬上說：“太子這是有意保護我。我之前並沒有給太子說過什麼。我現在說的都是真話。”太武帝感歎道：“臨死不改變自己說過的話，是誠實的表現；做臣子不欺騙自己的君主，是忠貞的表現。這樣的人應該給予寬恕。”便下令赦免了高允。

翟黑子說假話被殺頭，高允說真話被赦免；高允勸翟黑子說真話被翟黑子誤解，其他人勸翟黑子說假話卻將翟黑子送上絕路。事後有人說高允是智者，也有人說高允是“聖人”，高允卻說：“我只是怕辜負了翟黑子而已！”

我倒認為，高允勸翟黑子說真話時，未必確定說真話一定能挽救翟黑子，但他一定認為說真話比說假話更無愧於心。其他人勸翟黑子說假話時，未必不是出於對翟黑子的挽救，沒想到卻將翟黑子置於死地。說真話與說假話的結果並非高允等人所能預料，而是掌握在太武帝手裡。高允只是用他的行動證明，在生死抉擇的緊要關頭，他仍然會像勸翟黑子那樣選擇說真話，無論結果怎樣。

高允不是“聖人”，但他是歷史上少有的敢於堅持說真話的人。他一生服務過北魏5任皇帝。在那個動蕩的，充滿爭奪、背叛、陰謀、殺戮的年代，無數說假話的“聰明人”被殺頭，高允卻以他一貫的真誠獲得了北魏5任皇帝的共同尊敬，直到98歲善終，這大概也算是對堅持說真話的人的一種福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