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太湖,蘇州就活了
更新于:2025-04-07 07:34:37

朱文穎

太湖邊有花山。

20年前,或許還要更早一些的時候,我走過兩次花山。

只記得其中一次是盛夏,走到山腰時已是陽光燦爛;臨及頂峰,烈日更是照得四處一片白茫茫……那時上山的路很不好走,在午後的陽光下,這南方溫潤的山竟然有種始料不及的峰棱。以至於後來很長一段時間,想到花山,我總是感到一種與這山名截然不同的力量,難以近身似的,有什麼東西在隱隱震撼著我。直到多年後,在博物館看到沈周的畫,這才多少有些釋然。那筆墨與結構里存著凜然的強悍,雖然那是南方的山,上面飄著浮動的雲,以及潺潺的流水。

又比如說太湖。

描摹太湖是困難的。為了說明這個難,我想了一個比喻。就好比說,我們大家熟悉的《紅樓夢》。《紅樓夢》的前半部是散佈在蘇州街巷裡的那些園子,由日常的喜樂堆積起來的:琴棋書畫詩酒花,柴米油鹽醬醋茶。慢慢地,這些喜樂滾雪球般越滾越大,升騰起來了。後半部分就是太湖。在一定的天氣、一定的視角、一定的心境下面去看,太湖就是連通生命與歷史的寬闊與無垠。

沒有太湖,蘇州當然也美,精緻細密、一花一葉、一針一線勾勒起來的美。但有了太湖,蘇州就活了。就是有波有浪、跌宕起伏的人生。

人們喜歡杭州往往是因為西湖,相對而言,太湖就有些被忽略了。西湖是在市區裡面的,蘇堤春曉、曲院風荷、平湖秋月、柳浪聞鶯……每一個都是觸手可及的,都帶著人間氣的甜蜜。太湖有點不一樣,太湖讓我想起“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太湖是帶有人生意味的,此種事物,宜入詩,宜為文,宜入畫。

還有一年中秋夜。一位朋友邀請了十幾個人登上太湖的一條古船。那晚的主題是“喝百年的茶,聽千年的琴,看萬古的明月”。一位藝術家朋友就坐在臨近船艙的甲板上。或許是那晚的茶太香?琴太幽?明月太清朗?或許是預先就聽到了太湖煙波的浩渺?琴聲正悠揚的時候,只聽沉悶的一聲響,那位藝術家不知怎麼就掉進了2米來深的船艙。

那是那晚生動的一筆,有油煙氣的一筆,也是離奇的一筆。

太湖總是會有傳奇的吧。讓人看不夠,思不盡。

《 人民日報 》( 2025年04月07日 20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