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劉　青

　　從二十世紀六十年代起至新世紀初期，電視劇《六姊妹》的故事橫跨了半個多世紀，家庭的代際更迭與人物的命運浮沉盡在其中。在傳統多子女家庭里演繹家長里短的故事，既有家之溫情，又有矛盾碰撞，姊妹親情的溫馨與人性罅隙處的陰暗交錯呈現。在歲月的磨礪與熬煮中，家的況味綿細雜陳，余韻悠長。

《六姊妹》劇照

　　家之溫情

　　《六姊妹》開篇便呈現了父親何常勝面對又一個女兒出生後的落寞與失望，妻子美心也是充滿了懊惱與委屈。她想生一個兒子，奈何事與願違。“沒有兒子”成為該劇第一個戲劇衝突點，它真實地還原了時代背景與人們的價值觀念。在上世紀60年代，一個家庭要是沒有兒子，不僅自己心裡沒著沒落，還會像被抓了短處一般任人嘲笑欺負。“仇家”大老湯每一次在常勝生了女兒後都會大張旗鼓地嘲諷一番，而常勝也只能是臊眉耷眼地走開。

　　何母也想要個孫子，但她體諒美心的辛苦與窘迫，反過來責怪自己沒多生幾個兒子，把一脈單傳的壓力給到了兒子。常勝是一個愛妻的好丈夫，困難時期有什麼好吃的都先緊著美心。即便面對痛失愛子的噩耗，常勝沒有抱怨與遷怒，他獨自消化悲傷后，與妻子主動破冰，深情相擁。“沒有兒子”的不如意反而成為襯托家庭溫情的參照物，一家人能有情有義、紅紅火火地把日子過好比什麼都重要。

　　然而，家庭的心結終令長女何家麗心生不爽。她把頭髮剪短，如假小子一般，就是為了向父親證明，女兒和兒子沒有差別，都可以活得精彩。常勝在外被人欺負，家麗勇敢向前，毫不退縮；面對家中的大事小情，她亦承擔起長姐的責任。家麗的好強和貼心讓常勝很是欣慰，雖然沒有兒子，但如小棉襖一般溫暖的女兒讓何家的日子一片溫馨、熱氣騰騰。該劇不避諱矛盾，保留了很多極具鮮明時代印記的情節，並以家的溫情化解其中的心酸與無奈。

　　家之擔當

　　何家麗和湯為民是青梅竹馬，但倆人的感情終因兩家之間的宿怨而夭折。建國的到來令何家一片歡欣，作為長女，家麗只能接納了這段被父母看好的感情。這也奠定了家麗在家中的地位。自此，家中的大事小情除了仰仗父親外，還有了大姐和姐夫的幫襯。

　　好景不長，父親常勝因見義勇為不幸身亡，何家的天塌了一半。這一大家子以後可該怎麼過？於是，由何母、美心和家麗組成的何家家委會成立了，但凡家中拍板的事均由年輕力壯的家麗出面。

　　此後，在何家近二十年的時光里，先是老三家藝未婚先孕，一意孤行要嫁給家境貧困的歐陽寶。為正家風，家麗怒斥老三，將其趕出家門，但又暗中接濟，悄然化冰。再是老四、老五為接父親的班互不相讓，家麗鼓勵成績優異的家歡報考大學，把工作讓給老五小玲。老四感情受挫，家麗引導她看向更廣闊的世界。老五三婚修成正果，其間無論是孩子還是房子，每有糟心之事，都是家麗出面解決。老六家喜未婚先孕被婆家壓制，也是大姐出面和婆婆談判，為家喜贏得應有的體面。老二家文中年喪偶又再婚，家麗帶著姐妹們一起幫扶，出謀劃策。家麗就像一根線，串聯起何家六姊妹各不相同、五味雜陳的人生際遇，亦映照出六姊妹立體鮮明、迥然各異的性格特徵。

　　總體而言，何家其樂融融、團結一心，大家互相拉扯、彼此照拂。過年時一家人整整齊齊地圍坐一桌訴說著“家是什麼”，隔著螢幕都能感受到其中的溫暖馨甜。然而在背陰之處，亦有看不真切的暗流在湧動。母親不滿家麗滿眼都是奶奶和日漸“做大”的做派，尤其是“另找老伴”的對話讓她心生不悅。家藝一直對當年大姐把自己從家中趕出心懷“芥蒂”；家歡尤記得大姐的“偏心”，按順序本該她來接爸的班；家喜從小恃寵而驕，大姐對其婚姻的“指手畫腳”早就令她滿心不爽。一場巨大的家庭矛盾大有“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為後來何家的分裂埋下伏筆。

　　家之和解

　　隨著奶奶的離世，原先“三足鼎立”的何家家委會瓦解了。母親想讓家麗出局，換最愛的小女兒回家做伴。家麗心寒，覺得自己這麼多年的辛苦皆付諸東流，難以接受。但終究在家喜一頓“猛如虎”的操作下，將家麗“趕”出家門。自此，原本和美一家親的六姊妹分為兩個陣營：家文、小玲堅定站在大姐一邊，家藝、家歡為分家產站到了家喜背後。劇集的矛盾焦點亦轉向六姊妹的利益紛爭。旁人也不禁冷眼旁觀感慨道：何家好好的日子怎會落得如此一地雞毛？

　　終究還是大姐家麗承擔了一切，她再次接管母親，又為身患白血病的家喜捐獻骨髓。家麗用她的高風亮節彰顯了長姐的風範，亦掃除了姐妹心中“芥蒂”。母親不再偏心，將醬菜秘方賣出的錢平分給姊妹六人。何家的故事最終在家和萬事興的團圓中圓滿落幕。有觀眾為大姐抱不平，認為她不該一再犧牲自己，人物塑造得過於理想化；有人質疑該劇在強行團圓，現實中鬧成這樣的家庭根本不可能再縫合到一起。《六姊妹》讓觀眾真切感受到家之分裂與和睦的鮮明對比，並從中深思如何構建一個和諧的家庭關係，體悟父母的公平、家族領頭人的格局、兄弟姊妹的包容理解無一不是家庭和諧的重要因素。其團圓溫馨的結局召喚著人們對家的期待，對愛的嚮往。

　　電視劇《六姊妹》如同一壇歲月釀造的醬菜，初嘗是世態炎涼的苦澀，細品卻有親情的回甘；它又像一面鏡子，有人從中照到羞愧，有人從中照到心痛，有人從中照見幸福與愛……隨著故事的發展，以旁觀視角解讀家的故事，一同在歲月里體會家的況味。生活從來不是非黑即白的戲臺，每個家庭都在磕絆中尋找平衡的哲學。當螢幕暗下，屬於觀眾的家之況味正悄然翻頁——或許我們不必追問結局是否圓滿，只因在代際更迭的長河裡，能帶著理解與包容繼續書寫，便是最動人的續章。（劉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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