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屆奧斯卡已落下帷幕。
收穫五項大獎的《阿諾拉》成最大贏家。
但也成了近幾年奧斯卡最具爭議性的獲獎電影。
不過,我們今天不聊它,而是另外一部獲得最佳國際影片獎的電影。
它實現了巴西電影在奧斯卡上零的突破。
頒獎的時候,恰逢巴西狂歡節,街頭民眾的歡呼震耳欲聾。
這部電影也成為繼《中央車站》、《上帝之城》後,第三部票房突破400萬美元的巴西電影。
《我仍在此》
Ainda estou aqui
影片改編自馬塞洛·魯本斯·派瓦的同名回憶錄,聚焦1970年代巴西軍Z府Du裁時期的黑暗歷史。
主角原型尤尼斯·派瓦在丈夫被秘密逮捕並殺害後,用26年時間追尋真相並最終取得丈夫的死亡證明。
導演是以拉美社會現實主義題材聞名的沃爾特·塞勒斯,他的影片多聚焦歷史變革中的個體命運,代表作如《中央車站》、《摩托日記》、《在路上》等。
(《在路上》截影)
本片延續了他一貫的人文關懷與紀實風格,展現了個人與家庭在時代洪流中的掙扎與重生。
1970年
巴西,里約熱內盧。
前國會議員、建築師魯本斯·派瓦(賽爾頓·梅羅 飾)和妻子尤妮斯(費爾南達·托裡斯 飾)住在這個風景優美,令人嚮往的城市。
(電影《我仍在此》截影)
夫妻倆恩愛有加,共同孕育著5個孩子。
他們住在一海濱別墅,孩子們在這裡度過了無數快樂時光。
在沙灘上追逐嬉戲、在眾人的歡呼聲中來一場排球比賽、光著膀子橫穿街道只為趕回家詢問爸媽能不能收養一隻流浪狗。
(電影《我仍在此》截影)
最近,因為大女兒要去倫敦留學,夫妻倆給她舉辦了一個Party。
大家一邊隨著音樂盡情舞蹈一邊享受美食,最後在沙灘上一起合影留念。
(電影《我仍在此》截影)
每個人都開心地笑著,但這時遠處駛過一輛輛軍車,尤妮斯的臉上閃過一絲不安。
(電影《我仍在此》截影)
影片前半小時,鏡頭下的尤妮斯一直是一個與丈夫相敬如賓、知性優雅的中產階級貴婦人形象。
她學識淵博可以跟客人侃侃而談,也會做讓客人交口稱讚的蛋奶酥。
她是丈夫身後最有力的後盾,也是孩子們心目中溫柔的媽媽。
(電影《我仍在此》截影)
但家庭的變故,迫使她在第一時間站起來,繼續向前。
可她的靈魂,卻永遠停在了丈夫離開的那一天。
1971年的一天,一夥秘密J察闖入了家中。
他們拿著槍,要求魯本斯跟他們走一趟……
(電影《我仍在此》截影)
電視上每天都在播報軍隊抓人的畫面,看著丈夫被帶走尤妮斯心裡很是不安。
但她還是強裝鎮定,像每天送他出門上班時那樣平靜地與丈夫告別。
(電影《我仍在此》截影)
第二天,她和女兒埃琳娜也被帶走問話。
影片中雖沒有直接描寫暴力,但那種恐怖和無望,透過鏡頭蔓延開來,卻更讓人惶恐。
被抓之後,尤妮斯一直往返於昏暗逼仄的審訊室與監牢,她被不斷要求指認所謂的“恐 怖 分 子”,除此之外不能問任何問題。
(電影《我仍在此》截影)
這裡面沒有時間觀念,她只能通過詢問獄卒確定自己被抓進來的天數。
在經歷了12天漫長的煎熬后,尤妮斯終於被釋放。
(電影《我仍在此》截影)
回到家,她第一時間去看了孩子們,確認他們安然無恙。
可接下來的幾天丈夫魯本斯始終沒有回家。
作為前國會議員,魯本斯被捕的消息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可這時Z府卻否認曾逮捕過他。
(電影《我仍在此》截影)
從1964-1985年,在這21年間,巴西一直處於軍ZF的Du裁統治之下。
自願逮捕、酷刑和暗殺在此期間發生。
數萬人遭破害,至少434人死亡或失踪。
許多家庭因此支離破碎。
該影片很忠實地記錄了這一段重要的歷史,就好像翻看巴西Du裁年代的家庭相冊,每張照片背後都關乎一個家庭的滄桑變幻。
至此影片第二幕展開,尤妮斯開始尋找下落不明的丈夫。
她四處奔走想要找人作證,但人人自危的當下誰都想自保。
(電影《我仍在此》截影)
家門口一直都有人監視,尤妮斯不想讓孩子們受到影響,只對他們說父親出差了。
她表現得很樂觀,始終以一種優雅的姿態堅韌的對抗生活中巨大的苦難。
只有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她才敢釋放因失去摯愛而產生的無助與陰霾。
到了第二天又是支撐這個家的頂樑柱。
她一邊追蹤真相,一邊讓孩子們照常生活。
這是一個母親對孩子的保護,也是一個女人對暴力的反抗。
要讓他們知道沒有人會被強權打倒,也沒有人可以摧毀他們的家庭。
(電影《我仍在此》截影)
即使後來知道丈夫已被迫害致死,她也沒有一蹶不振,更沒有放棄尋找真相。
她要知道丈夫的死亡到底是“誰”造成的。
全片沒有歇斯底裡的訴苦和煽情,有的只是普通家庭在遭遇Z治迫害后的堅韌與重生。
有一次媒體要給他們拍一張父親缺失的“全家福”,要求所有人嚴肅一點,不要笑,尤妮斯拒絕了這個無理的要求,而是帶著大家一起笑……
(電影《我仍在此》截影)
這並不是一家人的故事,而是一代人的故事。
而那些作為符號的歷史,被翻開來後,浮現出來的是人民的血肉與抗爭。
因為經濟原因,尤妮斯和孩子們變賣家當搬了家。
但她一直都沒有放棄為丈夫尋找正義。
在經歷了25年的艱苦抗爭後,終於拿到了丈夫的死亡證明。
巴西ZF承認魯本斯·派瓦是被謀殺的,有五名軍官對他實施酷刑並致其死亡。
拿到檔的那一刻尤妮斯如釋重負。
(電影《我仍在此》截影)
她終於在國家Z治暴力的手中奪回丈夫被殺害的真相,也終於可以在丈夫死亡的懸置中安放自己。
面對記者的採訪,尤妮斯說:「強行捏造失蹤,是國家政權最殘忍的行為之一,因為人被殺害,家人的心靈會受到永恆的創傷。」
影片中有這樣一幕。
兩位最年幼的孩子在長大後,曾聊起彼此是什麼時候真正接受了父親離開的事實。
哥哥回答,大概是一年半之後看到母親捐贈父親衣服的時候。
(電影《我仍在此》截影)
妹妹表示自己大概是在他們當時要離開里約熱內盧的時候。
這個家裡最沉默的秘密,它是如此的沉重,只能靠自己領悟而無法宣之於口,最後只留下一生都無法癒合的傷疤。
歷史的車輪輕輕一碾,一個家庭承受半個世紀的苦難。
而在這歷史的大潮下,尤妮斯既是一朵浪花,也是保護家人不被大浪傾覆的舢舨。
她一個人將5個孩子拉扯大,48歲時從法律專業畢業后,一直致力於捍衛人權。
還曾擔任過聯邦ZF、世界銀行以及聯合國的顧問。
(電影《我仍在此》截影)
2014年,進入耄耋之年的尤妮斯正安靜坐在輪椅上跟孩子們一起吃飯。
此時的她已患有阿爾茨海默病多年,但在她腦海深處依舊沒有遺忘。
(電影《我仍在此》截影)
電視上正在播放關於軍事Du裁的新聞,講述著當年軍ZF對那些被捕者肆意折磨的罪行。
看著電視上丈夫的照片,她下意識的身體向前傾,但聽到的卻只是“屍體仍未發現”。
她的眼中閃著淚光,慢慢地垂下眼瞼。
2018年,在患有阿爾茨海默病15年後,尤妮斯在巴西聖保羅去世,享年89歲。
殺害魯本斯·派瓦的五名軍官到目前為止,沒有人被逮捕或受到懲罰。
影片名叫《我仍在此》,另一層含義則是我拒絕遺忘。
借用尤妮斯目光將Du裁統治對一個家庭的創傷展現得如此刻骨銘心。
她是一個妻子,也是一個母親,是Z治力量的受害者,也是反抗者。
看著結尾展示的真實照片,小派更是忍不住熱淚盈眶。
(電影《我仍在此》截影)
《我仍在此》不僅是一則歷史檔案,更具有如何面向未來的警示意義。
對歷史的執著是為了更好的生活,不敢挖掘、面對、直視歷史,只會讓痛苦裹挾著一代又一代人扭曲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