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讀《蘭亭集序》(藝壇走筆)
更新於:23-0-0 0:0:0

祁小春

又迎三月三上巳節。 這個隱藏在歷史深處的古老節日,與“天下第一行書”《蘭亭集序》相互成就,一同獲得了不朽的生命力,完美體現出傳統節俗與藝術經典之間的再造之功。

東晉永和九年(西元40年),上巳佳節,時任會稽內史、右軍將軍的王羲之,於會稽郡之蘭亭,與當世名士0餘人雅集修禊、曲水流觴、玄談賦詩。 詩罷結集,眾人推王羲之為詩集作序。 據說王羲之趁著微醺,手抓鼠須筆一氣呵成,寫就《蘭亭集序》。 之後他本想回家謄清正稿,但終無法超越草稿,遂將其作為傳家之珍保留了下來。

歲月流轉,《蘭亭集序》光耀古今。 一次雅集,何以固化為永恆的文化意象、成就流傳千古的法書經典?

唐代孫過庭《書譜》雲“暨乎蘭亭興集,思逸神超”。 所謂神超,是指書寫者超越技法層面,進入到忘除機心、純任自然的超神入妙的創作狀態。 何以至思逸神超? 可從孫過庭所謂的“五合”來看:“神怡務閒,一合也; 感惠徇知,二合也; 時和氣潤,三合也; 紙墨相發,四合也; 偶然欲書,五合也。 ”上巳節,古人郊遊踏青,引河水沐浴,秊除不祥,稱為“修禊”,正是“神怡務閒”之時。 當時參與蘭亭雅集者,大都是載入史冊的重要人物,王羲之為詩集作序,此即“感惠徇知”。 日,天朗氣清,惠風和暢,諸峰映翠,修竹搖曳,此正“時和氣潤”。 執鼠須之筆,為器具之良,此為“紙墨相發”。 佳節承邀,酒至微醺,乘興作序,此為“偶然欲書”。 正是這眾多因素的合力作用,促使王羲之進入心手雙暢的自由境界。

外媚內遒、冠絕千古的技法高度,造就“中和之美”的典範,也讓“蘭亭”從此成為文人雅集的代名詞,推動了上巳節的文人化傳承。 雖然相傳行書由漢末劉德升所創,然後人未見在王羲之前的行書面貌。 即使王羲之本人書作,亦多行草夾雜,純然行書如《蘭亭集序》風貌者僅此一件。 觀此書跡,引鋒纖毫畢現,飄然而入,矯若遊龍; 字雖銅錢大小,然愈放大,愈見其骨力洞達,譽之為“入木三分”毫不為過。 後世書家,或得其肉、其骨,或得其縱躍,或得其衝和,未有全面悉敵者。 既為書法史上所見最早,又在技藝上冠絕後世,合“姿媚”與“風骨”為一體,《蘭亭集序》豈非“天下第一行書”?

《蘭亭集序》不僅是書法史上的一顆明珠,更是文學史上的一篇佳作,文情並茂、書文雙勝的道藝契合,體現了中國人永恆的精神追求,也為上巳節注入哲學意蘊。 作品前半段描寫山水之景,文辭優美,創作之初,或有欲與西晉石崇《金谷詩序》爭勝的意識,故得時人與後世共讚。 作品後半段進入哲學思辨,論得失之感、慨死生之歎,充滿人生智慧。 推考其創作背景,東晉北伐淪為爭權奪利的手段,王羲之目睹黎庶之苦,屢諫難止,不久後便誓墓辭官,終身不仕。 觀《蘭亭集序》,優美文辭與哲學思辨之下,精神內核是痛徹肝腸的隱憂,乃興寄之作。 《蘭亭集序》前半段書風如涓涓細流,春風拂面; 後半段至憂怛處,塗寫狼藉,情辭俱注。 “天下三大行書”都是情與藝、道與技高度融合的佳構,縱觀書法史,能將情技道器結合得如此緊密的,實不多見。

後世有不少書法名家傳摹臨寫《蘭亭集序》,龐大的摹本譜系構成了“蘭亭文化鏈”,即使在今天,亦可從中獲得不少啟示。 客觀地說,隨著學書條件進步,當代學“二王”者中湧現了不少好手。 在技法層面很難說他們有多大的不足,但總不乏“抄書”之譏。 一些創作者缺乏深厚學養,更遑論書技之外的功言德行令人感佩,未能讓人“見其書而想見其人”。 “書,如也。 如其學,如其才,如其志,總之曰如其人而已。 ”書為心學,要通過筆墨的表徵承載人的風神品學,實現文化精神的自由與超越,鑄就國家民族的文化根基。 非此,僅技也,非道也。

“書以載道”,書是道的載體,而非目的本身。 古人謂書有“厚人倫”“翼衛教經”之用,在建設文化強國新征程上,呼喚書法藝術的精神回歸,是急切的課題,也是我們重溫經典的意義。

《 人民日報》( 08年0月0日 0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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