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轉自:解放日報
上海交大教授孔海南一心撲在洱海治理上,生態修復后的“致富作物”又異地移栽到交大
一朵海菜花見證滬滇合力攻堅
徐瑞哲
孔海南手持海菜花葉片。 資料照片
本報記者 徐瑞哲
孔海南教授在大理有一個29層高的制高點:“我把天文望遠鏡改造了,每天從陽臺上就基本可以瞭望洱海全景,湖面要是有綠藻、藍藻暴發也能看見。”
作為國家“水專項”洱海項目負責人,這位上海交通大學環境學院教授一直緊盯中國湖泊治理。他的望遠鏡鏡頭長時間守望著團隊里的新一代治水人,“我還能看見他們每周坐船‘出海’為洱海採樣,從清晨到日暮,34個點一個不少。”
帶著17箱科研筆記回國
即使身在上海,75歲的孔海南仍和堅守湖畔的47人交大團隊保持連線。“今天透明度怎麼樣?”實時視頻里,傳來同事的聲音:“Ⅱ類水,水體透明度在1.6米到1.7米……”看著通透的湖底,孔海南欣慰地說,Ⅲ類水可以用作自來水水源,Ⅱ類水就更好了。這不禁讓他回憶起對洱海的第一印象。
1988年,孔海南作為中國政府交流學者,赴霞浦湖畔的日本國立環境研究所擔任研究員。20世紀90年代中後期,從太湖到滇池,污染排放導致一系列嚴重藻華事件,當地關閉取水口,停供自來水。此後,就連高山鏡湖——洱海,也遭受湖水富營養化侵襲,兩次大規模藍藻暴發,使得湖水水質急劇惡化。孔海南等解析出一種藻毒素結構,其致畸、致癌的毒性很高。令他意想不到的是,這種藻毒素在我國主要湖泊中超標千倍。
已年過半百的孔海南再也坐不住了。他放棄了在日高額年薪,帶著17箱科研筆記回國,到上海交大任教,成為新成立的環境科學與工程學院第一位“海歸”教授。2006年,國家“水體污染控制與治理”科技重大專項獲得審議通過,圍繞的“三河、三湖、一海、一江、一庫”,其中“一海”就是洱海,項目負責人是時年56歲的孔海南。
走遍洱海周邊每個村落
孔海南全身心撲向洱海,在洱海項目實施的十多年裡,他走遍了洱海周邊每個村落、每條河流,每年累計在上海家中的時間不到一個月。
跨越山海,往返5000多公里,每次跋涉都是17.5小時。孔海南算了一筆“賬”:清早6時從上海自己家出發,上午8時30分航班起飛,上午11時50分飛抵昆明巫家壩機場;下午14時從北部汽車站出發,走滇緬公路,21時到大理汽車站,22時再從西部汽車站發車,深夜23時30分才能到達駐地洱源縣研究站。
生態環境保衛戰十余年間,團隊師生共計1000餘人次駐守洱海一線,共完成野外樣品採集3萬余次,分析水質指標16萬余次,用自己實測得來的第一手數據作為科研基礎,把論文真正寫在祖國江河湖海之上。他們於2018年入選首批“全國高校黃大年式教師團隊”,團隊中王欣澤研究員還獲得了“全國脫貧攻堅先進個人”。
在這張各方共同書寫的答卷上,洱海重現“水清月明”,成為“全國湖泊治理的生態樣本”,列入國家水專項重大標誌性成果,被生態環境部表彰為“洱海保護模式”。
一度“滅絕”的致富作物
春分之際,洱海流域星星點點的海菜花綻放,可以次第開放到12月。當年,這種生態環境指示物種因洱海污染一度“滅絕”。當生態修復初告成功,孔海南在湖面發現第一朵海菜花時,他曾激動得落淚。隨著水質持續向好,海菜花不僅成為洱海治理過程的“見證生物”,還成了青山綠水換回金山銀山的“致富作物”。
與生態治水同步,從稻田種植到深水種植,再到濕地種植,孔海南團隊與合作者十多年試水,摸索海菜花種養之道,甚至在育種中改良它們的莖上小刺,培育出口感更好的新品種。孔海南還將洱海特有的這一珍稀瀕危水中花,移植到交大閔行校區南蘇園,打造了一個近20平方米的“微型洱海”,2個月後海菜花盛開,呈現了異地移栽的奇跡。
孔海南說:“水治理不僅是技術問題,更是社會問題。”洱海跨流域引流入湖,生產生活均不排汙,仍不能確保一勞永逸,絕對排除水質風險。他預見到,洱海生態修復還有一個“良性迴圈”階段,至少還需20年的週期加以驗證。“我一個人這一輩子干不完這件事,也不後悔只幹了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