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寶強的“瘋魔棋士”:時代夾縫中的孤注一擲
更新于:2025-04-03 09:11:14

《棋士》更新過半了。

隨著王寶強飾演的崔業終於掌控了局面,劇情也逐漸由外放向內裡展開。

尤其是這幾集,他的社會關係與家庭關係被細細鋪陳開之後,觀眾對崔業的瞭解也更深入了一些。

這也驗證了我最初的想法:這大概率不是一部注重懸疑的高智商犯罪劇,而是講述了一個人,如何在時代的縫隙中孤注一擲,繼而走入歧途的故事。

沒錯,這部劇的核心其實在於崔業這個人,以及他對待身邊的人、對待這個世界的態度。

它想說的是,一個人為何會墜入深淵,而這個問題的答案,或許沒有你想像得那麼簡單。

被逼無奈?

最新一集《棋士》里,出現了那個早已出圈的名場面——

王寶強炸車。

崔業一家三口開車去香港,走陸路,行至某條鄉野小路,忽然車壞了,於是去修。

誰知這是個黑店。店主是個標準的宰客高手,笑嘻嘻地給車換了零件,並開出了天價的修理費,什麼,你不交?軟的不行硬的上,哥幾個拿著傢伙什已經過來“幹活”了。

偏僻的郊外,崔業也只能認栽。

如今的崔業,已然受不了這個氣了,給修理站的車澆上汽油,離開時一個煙頭扔過去,轟隆一聲巨響,一輛車徹底報廢。

謝謝,有被爽到。

可是,當我們看到這一幕時,如果回頭再看劇集一開始的崔業,會覺得簡直有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

原本的崔業不是這樣的。

換句話說,以前他慫,是個十足的 loser,即便碰到這樣的情況也會忍。

比如說,劇集一開始,崔業贏了圍棋比賽的冠軍,問少年宮負責人要獎盃與獎金,卻被告知獎盃要用來拍照,獎金是少年宮的,所以你啥都沒有,回去吧。

那個時候,他只能默默地忍下來。

或者說,他找企業家王紅羽合開圍棋大師班,明明幫王紅羽贏了盤棋,結果轉頭就被耍了。

那個時候,他同樣只能一言不發。

劇集一開始的崔業,就是個標準的一事無成的中年人,現實早已把他打磨得沒了脾性,當他遇到現實的突變(兒子生病),遭遇不可抗力(上層的失信),毫無招架的餘地。

他似乎只有唯唯諾諾,艱難活下去這一條路。

那麼他是怎麼轉變的?

表面上看,是兒子的病情出乎想像,變成了無法治療的無底洞,他不得不放下身段,脫下孔乙己的長衫,走向違法犯罪的道路。

實際上,更是因為他的面前出現了兩個誘惑的陷進——

一個是他發現自己的棋藝用來犯罪綽綽有餘;一個是他想對付的對象沒那麼乾淨。

既然“劫富濟貧”是正義之舉,自己又有這個能力,那還猶豫什麼呢?

他布了一個極其精妙的局,既從王紅羽那兒騙來了 300 萬,又反手還把他以走私的罪名送進了監獄,還把自己和搭檔摘得一乾二淨。

總之,贏得非常徹底。

究竟怎麼做的我就不詳述了,大家可以自己去看,非常精彩!

但我想說的是,在這謀篇布局的過程中,很多人都會認為崔業是身不由己,因為現實的壓力,和面對誘惑的無力抵抗,只能硬著頭皮跳進了深淵,從此頭也不回地走下去。

這彷彿是一曲落後於時代的中年人,唯一能奏響的悲歌。

但,真是這樣嗎?

崔業的控制欲

如果你仔細看劇,會發現,崔業這個人其實很複雜,劇裡很多細節似乎都在說——崔業並沒有看起來的那麼人畜無害。

在他的身上,有著一股隱秘而強大的控制欲。

比如說,落水事件。

這件事發生在崔業的童年,小時候家裡窮,兩個孩子只能供一個。父親早早發現了崔業的圍棋天賦,打算舉家供他學棋,哪怕哥哥崔偉已經考上了警官學校,也只能作出“犧牲”讓步崔業。

父親打算讓崔偉放棄學業,進廠打工。

崔偉也心有不甘,於是對崔業說,你不想下棋就和爸爸說,他還能逼死你啊?崔業不語,只是頭也不回地走向大海,結果差點淹死。

等到崔偉終於把他救回來,他說了這麼一番話:“我想下棋,也不想你去廠子。”

既表明瞭自己想下棋的願望,又想用自己的死去換回哥哥繼續讀書的選擇,熱愛與情義都很讓人動容。

看起來是一個孩子最真心的表達,是吧?

可是到了第 7 集,我們才慢慢發現,這大概率是崔業的心機,他故意這麼做,為的就是讓哥哥愧疚,心甘情願地放棄上警校的機會。

所以他絕對不是單純的棋呆子。

從小,他就懂得人生就是一盤棋的道理,他瞭解哥哥,於是設計了一個局,以退為進掌控了哥哥的選擇。

他才是真正的厚黑學大師。

其實,並不只是對哥哥這樣,對妻子也是如此。

比如說,他在和王紅羽“合作”的過程中,他提出一個條件,就是讓王紅羽開除自己的妻子淑華。

同樣也是謀篇佈局,表面上是讓淑華遠離走私犯,實際上是讓淑華無路可走,只能選擇跟他回家。

就像在第 9 集裡,他似乎給了淑華選擇的餘地:“離,我聽你的,不離我們就一起陪孩子去香港看病。”

但這真的是選擇嗎?

他知道淑華的性格,不可能丟下病重的兒子不管的,而在淑華失業的情況下,她又沒有任何機會和自己爭奪兒子的撫養權,所以給她留的只有一條路,回家。

於是下一個鏡頭,崔業回家後,彼時淑華還沒決定要不要回來,他就對母親說,拿雙人被出來,淑華要回來了。

他對自己妻子的拿捏,可謂是自信心爆棚。

當然,我們也無法很果斷地認定崔業本身就是個惡人,是天生壞骨。

畢竟他這麼多年隱忍低調、一事無成。

我更傾向於認為,他是一個缺乏安全感的人,內心有著一些隱秘的惡意。他想自保,同時也知道如何才能達到目的,所以在危急時刻,心中的惡意便會從縫隙裡流露出來,以“為大家好”的名義,控制著身邊所有人的行為。

可問題在於,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有誰願意做別人的棋子?

而當一個人開始工於算計,試圖控制別人的一舉一動時,他離瘋魔,其實也就不遠了。

我的眼裡只有我

在這個基礎上,再來看崔業,會覺得他是一個可恨與可悲並存的人。

一方面你會覺得,這個人很自傲,眼裡只有自己;一方面又會覺得,這個人很自卑,彷彿是一個追不上時代的落後者。

讓人愛不起來,同時也沒辦法真的去恨他。

說到這裡,或許我們才意識到,這部劇所表達的核心或許並非是警匪之間的鬥智鬥勇,而是一個人,如何被扭曲成了一個矛盾的結合體。

他的確很虛偽。

就像去香港,他非要選自己開車去,然後遇到了堵車,淑華建議不如繼續等,等路通了再慢慢往前開,但他偏要選擇往小路開,結果遇到了路障、遇到了車壞、遇到了黑店。

來看看他是怎麼和淑華解釋的:

“我們結婚的時候沒度蜜月,就想著這次開車去補上那個蜜月。”這話真的很像是事後找補的藉口,是為了攻心,堵住淑華的嘴。

但這同時也是實話,從崔業的家庭情況來看,他和淑華結婚時,大概率是沒能給淑華一個好的婚禮體驗的,他的確心懷愧疚,於是在終於有錢之後,他便想方設法讓家人過得好一些,甚至於到了香港後,他首先想做的,就是讓一家人好好地玩。

他也是想彌補對家庭的虧欠的。

那麼問題來了,造成這樣性格扭曲的根源在哪裡?

或許能在崔業的成長過程與社會經歷中看出些端倪。

劇集沒有過多交代崔業的原生家庭情況,但從一些蛛絲馬跡中,我們也能感受到,崔業的父母其實都很傳統。

父親是嚴厲而獨斷的,小兒子有圍棋天賦,別說犧牲大兒子的前途,哪怕窮全家之力也要供上他;母親則是永遠唯唯諾諾你好我好的樣子,家裡所有事她都做不了主,也沒法實質性的參與。

於是從小,崔業一直享受被優待的待遇,也堅信自己能實現在圍棋的道路上光宗耀祖的目標。

可是啊,崔業非但高估了自己的天賦,也低估了時代的進步,他贏遍了自己的少年時代,但一旦走入社會,不懂變通的他便只有輸。

包括少時省隊選拔,他因為輸給對手,耿耿於懷數十年,直到中年之後,靠做生意飛黃騰達的對手告訴他:我棋藝向來不如你,當初只是給了老師兩包白糖。

原來他眼中無比看重的圍棋,在別人眼裡不過是一把交易。

這樣的心理落差他接受不了,也無處宣洩。甚至,一向在優績主義下長大的他,理所當然地認為需要自己一個人扛下一切。

他連個溝通的人都沒有。

只有不斷地壓抑自己,把真實的自己變成一個執念,深藏心中。

於是當“機會”到來,沒有經受住誘惑的他,一步一步地錯下去。

從在深淵前徘徊,到凝視著深淵,最後直接墜入深淵。看似是偶然事件,但實際上,這也是他的必然之路。

因為說到底,他的心裡只有自己。這個“我”從小便被固化封存了,當他對這個世界的唯一信仰崩塌之後,他也找不到自己的路了。

所以,他或許不是適應不了這個社會,而是拒絕承認那個失敗的自己,拒絕承認——

“我”,也可能是弱小的存在。

他是用退,不讓自己受更重的傷。

E 姐結語

說到底,崔業這樣的人,並不是什麼個例。

他或許是大多數的我們。

他是那個被逼著學琴的我們,那個在奧數班絞盡腦汁的我們,那個曾經被讚為天才,等到長大後才發現一切都是假像的我們。

或許我們不會變成崔業,陷入執念,走入瘋魔,但惡念其實真切地藏在每個人的心中。

坦白說,你是否有某一刻期望過自己討厭的人消失?是否有時候希望這個世界按照自己的方式來?是否曾經想過,只要能成功,自己可以做出任何犧牲?

不同的是,我們只是想想,尚有道德禮法束縛;而崔業,卻付諸實施了,這就是法治問題了。

這也是影視劇與現實最大的不同——

劇中,我們能看著惡意蔓延;但現實中,我們卻要警惕每一次它冒頭的機會,不讓自己的人生,變得不可收拾。

人生才不是什麼棋局,我們也不會是任何人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