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銘
迪士尼備受關注也備受爭議的真人版《白雪公主》終於和全球觀眾見面了。果不其然,沒能逃脫票房口碑“雙崩盤”的命運。從最早的《愛麗絲夢遊仙境》到之後的《灰姑娘》《美女與野獸》《花木蘭》《小美人魚》,迪士尼真人動畫一路走來,一直爭議不斷,面臨著如何平衡傳統與創新的老難題。
童話太古早,難逃魔改命運
從縮水的首映禮,到“交口稱讚”後的光速打臉,《白雪公主》(2025)無論是票房還是口碑,都遠低於迪士尼產品的平均水準。上映首週末票房僅4220萬美元,還不及2019年的《小飛象》;爛番茄網上41%的新鮮度,比前年那部吵翻天的《小美人魚》還要低一大截;國內的豆瓣網站也給出了超低的4分,可見影片真的冒犯到了部分觀眾。
為什麼這部《白雪公主》(2025)能犯眾怒?不談場外因素,電影本身的製作水準、劇情推進、演員表演、CG特效等多個層面,就有很多值得商榷的地方。迪士尼和導演馬克·韋布似乎沒有理清楚,現在這部作品到底要如何改編才能同時滿足不同群體的需求。
如今再拍《白雪公主》這個中世紀的童話,其實有很多可以再創作的空間。除了公主,其他配角如王子、獵人、公主父母,以及作為大反派的邪惡王后,都可以在真人版中填充豐滿,畢竟87年前的動畫版《白雪公主和七個小矮人》(1937)只有83分鐘,很多細節都沒來得及展開。回看當年的作品,我們認可的是其在動畫手法、造型設計方面的創新以及對“長片動畫電影”這一形式具有開創性;但彼時的動畫片在人物塑造、劇情結構等方面是薄弱的,作為主角的白雪公主除了善良單純外,性格特點不突出,“等待王子拯救”的被動命運也受到詬病。
作為經典童話,《白雪公主》改編的電影和動畫數不勝數,好萊塢在十多年前也拍過《白雪公主之魔鏡》(2012)、《白雪公主與獵人》(2012)。這兩部影片中的白雪公主要麼聰慧機敏,要麼勇猛颯爽,兩位反派王后更是由裘莉亞·羅伯茨、查理茲·塞隆這樣的超級女星飾演,先不論劇情是否改得過頭,單看角色就足以讓人印象深刻。更別說法國女導演安妮·芳婷的“現代版”《白雪公主》(2019),把故事背景放到了現代社會,由伊莎貝爾·於佩爾來飾演“大反派”繼母,七個小矮人也都被“魔改”了,即便如此顛覆童話,繼母嫉妒的動機和於佩爾的表演也是具有說服力的。
畏手畏腳的改編,邏輯難以自洽
相比之下,迪士尼翻拍自家動畫反而是最“畏手畏腳”的,就像那件濕透了也不會換下的藍黃色禮裙,傳統反而成了某種束縛。畢竟白雪公主對於迪士尼來說太重要了,如果說米老鼠是迪士尼的發家吉祥物,那麼白雪公主才是真正的“奠基者”,是迪士尼定位闔家歡、公主題材和動畫佈局的起源。因此,迪士尼很難像其他電影廠商那樣,對這個壓箱底的IP大刀闊斧地改動。真人版故事的主線依然是公主遭到繼母王后的嫉妒,逃到森林裡遇到了七個小矮人,誤食毒蘋果,最後被“真愛之吻”解救——聽上去是不是就很老套?
但也不能說迪士尼完全“不思進取”,沒有順應時代做出改變。童話和動畫里的德裔白種公主,被改為由拉丁裔棕膚色的女星瑞秋·齊格勒主演。迪士尼為此不得不“魔改”原著,把人人皆知的“皮膚像雪一樣白”,硬改成所謂“在暴雪中誕生的嬰兒”,被網友調侃為“暴雪公主”。更令人意外的是,齊格勒身為女主居然也看不上《白雪公主》,嘲諷這是一個“女孩和尾隨她的男人”之間的過時故事,上映前就引發了原著粉絲的不滿。事實上,新版影片雖然將王子改成了俠盜,讓他與白雪公主有了更多接觸和互動的機會,但齊格勒的表演卻算不上有靈氣,也就在唱歌時能找回自信。
膚色的更改已讓白雪公主的人設崩塌了一角,顏值和裝造則導致影片的邏輯更難以自洽。童话中的王后本是因嫉妒白雪公主的美貌才痛下毒手,但在真人版里,飾演王后的是“以色列小姐”出身的蓋爾·加朵,即便扮相詭異,顏值和氣場也足以碾壓齊格勒。於是,新劇本只能在“內在美”上做文章,用道德給白雪公主加分,然而本就邪惡的王后又為何要在意道德分呢?同時,加朵也完全找不到她在《神奇女俠》中的表演狀態,角色顯得單薄、愚蠢,唯一令人動容之處是她化身老巫婆時的面容變化,畢竟“容顏焦慮”才是王后真正的心病。
至於盜賊如何逃出城堡,白雪公主如何與他攜手同軍隊周旋,又如何反攻回來重奪權力,影片處理得都如同兒戲,這在動畫版中或許還可容忍,但在真人電影裡就顯得尤為敷衍。真人版公主雖然比動畫里多了些勇氣,最終重返王國拿回了屬於自己的一切,但僅靠一張嘴就能策反士兵、喊喊名字就能奪權的操作,也幼稚得近乎荒唐了。整部電影顯得幼稚、簡陋,王國就像是個小村落,城堡裡也沒幾個人,所有的戲劇衝突、打鬥都像是在過家家,最大的場面居然是最後的“印度式尬舞”。
當然,真人版也並非一無是處,至少森林裡的小動物、七個小矮人還是花了心思的,且最符合原著設定。因為遭到著名侏儒演員彼特·丁拉基的吐槽,真人版中小矮人全部改用CG生成,倒是讓影片多了份童話才有的奇幻感,尤其是他們唱起那首著名的小矮人主題曲時,讓人不禁想起其他同類西方經典,甚至是迪士尼樂園的專案,而這種感覺在真人演員身上反而尋找不到。或許迪士尼高達2.7億美元的製作成本大部分都用在了小矮人身上,所以才讓森林的故事比王國和城堡的故事更可愛。
迪士尼炒冷飯,“換膚色”能走多遠
按照現在的票房走勢,這部《白雪公主》的全球收益大概在4億美元左右,算上1億美元的營銷預算,迪士尼這次恐怕要折本了。作為一家“百年老字型大小”,如今已是好萊塢領頭羊的迪士尼在項目開發上一直是“兩手抓,兩手都想賺”。在前總裁鮑勃·艾格回歸掌舵後,一方面要規整旗下動畫製作部門,保證每年產出至少一部動畫電影(不包括“皮克斯工作室”顯示);另一方面則是繼續將經典動畫片翻拍成真人版,從《睡美人》《灰姑娘》《美女與野獸》《阿拉丁》《花木蘭》到《小飛象》《獅子王》《木偶奇遇記》和《小美人魚》,無論是公主還是動物,都不放過。其中,既有像《美女與野獸》《獅子王》這樣複刻動畫版,照樣全球票房破10億美元的奇跡;也有《小飛象》《木偶奇遇記》這種即使有蒂姆·伯頓、羅伯特·澤米基斯、湯姆·漢克斯等名導明星加盟,但票房仍然慘敗的案例。
最困擾迪士尼同時也讓全球媒體和影迷忍不住吐槽的,正是這些真人翻拍動畫經典的意義。如果只是為了炒一波冷飯,喚起“千禧一代”的情懷,再賺上“Z時代”觀眾的錢,那像《灰姑娘》《美女與野獸》《獅子王》這樣幾乎不做任何設定、構圖上的變動,“逐幀翻拍”就足夠了。但這種看似保險的操作,實在是很容易讓人審美疲勞,畢竟是幾十年前的作品,即便主題、主線不變,終歸還要有些與時俱進的新意。然而,迪士尼選擇了最簡單也最“激進”的操作——改膚色,2023年的真人版《小美人魚》,堅持起用非裔女演員海莉·貝利來飾演安徒生筆下源自北歐的“白膚紅髮”角色,黑膚黑髮的顛覆性形象,從立項起就掀起熱議,網路上各種嘲笑梗不斷,最終也只獲得5.69億美元的全球票房。
如果說,《阿拉丁》中的茉莉公主(扮演者娜奧米·斯科特擁有烏干達和印度血統),多少還算貼近原著裡的“東方印象”,那《小美人魚》和《白雪公主》堅持起用非洲裔的貝利、拉丁裔的齊格勒來飾演,其背後的原因肯定是複雜的,絕不僅僅是女主“歌唱得好”那麼簡單。至於這種“改膚色”的趨勢今後將如何演變,還有待觀察,《白雪公主》的口碑和票房或許會帶來一些啟示。好在,迪士尼的下一部真人公主電影《海洋奇緣》(由夏威夷血統的凱薩琳·拉加艾亞和“巨石”道恩·強森主演),能夠幸運地跳過此類爭議了。
來源:北京青年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