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濛濛亮,廚房窗戶上還結著霜花,我蹲在冰箱前翻騰存貨,冷不丁摸出幾個硬邦邦的剩饅頭。正發愁怎麼處理呢,媳婦系著碎花圍裙湊過來:"昨兒蒸的饅頭又剩了?別糟踐糧食,咱今早整個中西合璧的饅頭披薩咋樣?"這話讓我想起上個月她拿韭菜盒子改良法式鹹派的事,別說,那次還真讓挑食的小閨女吃了兩大塊。
要說這饅頭披薩的來歷,還得從丈母娘那輩人說起。北方人家冬天蒸饅頭總愛多蒸幾鍋,吃不完的饅頭切片晾成饅頭乾能存小半個月。有回過年家裡來客多,媳婦急中生智把饅頭干泡軟了當披薩底,撒上過年剩下的臘腸、凍豆腐,愣是讓一幫親戚吃出了新鮮勁兒。打那以後,這道"廢物利用"的吃食就成了我們家解決剩菜的保留節目。
做這饅頭披薩講究個就地取材。先把三個冷饅頭掰成指甲蓋大小的碎塊,講究點的可以用剪刀剪,著急上手撕也行,反正最後都得泡雞蛋液。雞蛋得挑新鮮的,我家陽臺上養著兩隻蘆花雞,每天能收倆熱乎蛋。打三個雞蛋攪和勻了,媳妇总爱往蛋液里兑两勺牛奶,說是能讓饅頭芯吸飽了奶香。這時候灶上燒著平底鍋,鍋底抹層花生油,油熱了就把裹滿蛋液的饅頭碎鋪進去,拿鏟子壓實成圓餅狀,鍋邊滋滋響著竄起焦香,那聲音聽著就舒坦。
鋪料可是門學問。冰箱裡翻出半根火腿腸切片,陽臺泡沫箱裡掐幾片嫩生菜,再切半個青椒丁,要是趕上腌糖蒜的季節,剝兩瓣糖蒜剁碎了撒上去最提味。醬料得自己熬,媳婦有回學義大利鄰居做了回番茄醬,現在家裡常年備著玻璃罐裝的。挖兩勺醬抹在饅頭餅上,先鋪蔬菜再碼葷腥,最後撒層馬蘇里拉芝士——這是丈母娘去年從老年大學烘焙課學來的門道,說是這種芝士能拉絲。不過實在沒有的話,切幾片普通芝士片撕碎了也一樣頂事。
要說最要緊的步驟,還得數火候把控。用平底鍋的話得守著中小火慢慢烘,時不時掀開鍋蓋看看芝士融化的程度。有回鄰居王嬸來串門,非說用烤箱更省事,結果溫度調高了把饅頭邊烤得焦黑,害得媳妇拿水果刀刮了半天。現在我們家摸索出門道了,烤箱預熱200度,中層烤15分鐘剛剛好,芝士表面泛起金黃泡泡時就該關火,這時候的饅頭底既酥脆又不硌牙。
等著披薩出爐的空當,小閨女早就搬著小板凳守在烤箱前。玻璃門上蒙著層水汽,她伸出小手指在上面畫笑臉,鼻子一抽一抽地嗅著香味。等"叮"的一聲響,媳婦戴著手套端出烤盤,金黃的芝士還在咕嘟咕嘟冒泡,青椒丁碧綠生翠,火腿片泛著油光。拿披薩刀切開時,芝士拉出的絲兒能扯半米長,小閨女急得直跳腳,伸手就要抓,燙得直吹手指頭還不忘往嘴裡塞。
這吃食最妙的是能包羅萬象。上禮拜包的餃子剩了半碗肉餡,昨兒涮火鍋留了幾片肥牛,今早全讓媳婦剁碎了撒在披薩上。有回老丈人從老家捎來瓶山蕨菜,泡發了切段鋪上去,愣是吃出了股子山野清香。要說擺盤也有講究,媳婦專門備著個柳條編的圓墊子,熱乎的披薩往上一擱,再揪兩片薄荷葉點綴,手機拍照發朋友圈能騙好幾十個讚。
廚房窗戶上的霜花不知不覺化成了水珠,晨光斜斜地照在餐桌上。小閨女吃得滿嘴芝士渣,婆婆端著粥碗直念叨:"早些年誰敢想饅頭還能這麼吃?"媳婦抿嘴笑著收拾灶台,案板上還留著點青椒末,窗臺上的蘆花雞正撲棱著翅膀要食。這普普通通的家常吃食,倒比那些個山珍海味更讓人記掛,大概是因為里頭摻著過日子的機靈勁兒,還有把剩菜剩飯變出花樣的那份心意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