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不是讀書天,還好我們有詩歌 | 重新遇見語文課③
更新于:2025-03-26 02:01:29

“重新養育自己”是這兩年社交媒體上流行的一種說法。當我們已經成年,回顧自己的成長軌跡,難免遺憾地發現小時候可能並沒有被正確地對待。苛刻的要求、打擊的言語、殘酷的比較,也許來自父母,也許來自老師。當時的養育者各有自己的局限,好在今天作為成年人的我們已經有能力善待自己。“重新養育”可以是改變對待自己的態度,體驗新的關係,也可以是換一種方法學習那些原本感興趣,但被考試嚇退的知識。

2024年我們推送了一篇文章《我的學生如何被魯迅“圈粉”》,作者是一位年輕的初中語文老師彪老師。她在課堂上做出新的實踐,讓更多學生愛上魯迅。不少讀者感慨“如果上學時遇見這樣的老師就好了”。

語文課,是我們從小到大最熟悉的一門課,也是讓很多人頭疼的課。猜不中的閱讀理解、寫不出的作文題、背不過的名篇名句......我們勤學苦練各種考試技能,但可能並沒有在其中學會如何欣賞美的文字,如何真情實感地表達自己。

彪老師說,她經常在面對學生時想起自己小時候:“我記得當時喜歡聽老師慷慨激昂地讀《孟子》,記得和同學們傳閱一本翻爛了的《萌芽》雜誌,記得和同桌爭論焦仲卿與劉蘭芝悲劇的原因……也許很多人也和我一樣,回想起語文課,想到的都是那些和語文考試無關的思想激蕩的瞬間。遺憾的是,在我閱讀慾望最強的年紀,‘讀閒書’卻是一種禁忌。”

電視劇《小別離》劇照。

長大後,她努力去成為自己喜歡的那種老師。發現班裡的女生迷上言情小說,上課偷偷在抽屜里看(因為媽媽不允許“這種書”出現在家裡,只能在學校看),彪老師和這個女生約法三章定好規矩,一周後還給她帶了一本《傲慢與偏見》作為獎勵。家長會前,小姑娘拿著書跑過來說:“您能幫我保存嗎?這不能被我媽看見。” 她們就這樣結成了聯盟。她還和一位一身反骨的“困獸少年”聊金庸,聊科幻,慢慢感受到他不再把自己當“管理者”,能向自己敞開內心世界。她不再是班主任,而是一個和他一樣的讀者。她始終相信,對於能一起聊文學的人,孩子們總歸不會有太大的敵意。

在課堂上,她也不斷“折騰”:講議論文時,讓學生分析《奇葩說》里辯手的論證邏輯;講新詩時,讓學生高仿詩人的作品以假亂真;講魯迅時,讓學生分聲部朗誦兩個時空的《故鄉》;講《桃花源記》時,把《哈利·波特》和《納尼亞傳奇》主人公進入“異世界”的片段拿來比較……在學業任務的縫隙里,她在努力給學生構建一種寬鬆、活躍的“語文生活”。某種程度上,她也在用這種方式“重新養育自己”。

語文課不僅是曾經的考試科目,更是一種精神資源。學習語文,更重要的是學習真善美。也許在最喜歡“讀閒書”,最有表達慾望的年紀,很多人錯過了語文課。我們將推出“重新遇見語文課”系列,在這個系列中,我們跟隨彪老師的課堂,重新感受各種文類、外觀,走近那些耳熟能詳的作家。希望在這個過程中,我們能和自己年少時的內心重逢。

撰文|彪老師

知乎上有個熱門提問:“有哪些書一定要在某個季節讀?”

於是我想起大學讀中文系時,古代文學課的老師說,春天適合翹課、戀愛、讀《詩經》;現代文學課的老師和我們說,春天適合讀廢名。於是讀廢名的《橋》,記得那句“樹深草淺,但是一個綠,綠是一面鏡子,不知掛在什麼的地方。”(後來我去鳳凰沈從文墓,一下子想到了這句話。)也讀廢名的《莫須有先生傳》和《莫須有先生坐飛機以後》,有一段全班同學都很喜歡:

莫須有先生小時喜歡在鄉間塘里看打魚,天旱時塘里的水乾了,魚便俯拾即是,但其歡喜不及撿柴。

喜歡看落葉,風吹落葉成陣,但其歡喜不及撿柴。

喜歡看河水,大雨後小河裡急流初至,但其歡喜不及撿柴。

喜歡看雨線,便是現在教純讀國語課本,見書上有畫,有“一條線,一條線。到河裡,都不見”的文句,也還是情不自禁,如身臨其境,但其歡喜不及撿柴。喜歡看果落,這個機會很少,後來在北平常常看見樹上棗子落地了,但其歡喜不及撿柴。

明月之夜,樹影子都在地下,“只知解道春來瘦,不道春來獨自多”,見著許多影子真個獨自多起來了 ,但其歡喜不及撿柴。

記得當時班裡有個很瘦很白、頭髮很多的女同學改寫了這段話發朋友圈,每句的結尾改成了“其歡喜不及吃零食”。

這樣如詩的記憶即便是在中文系,也是不常有的。後來我成為一名語文老師,在語文教學之外,我也希望能構建一種“語文生活”。在結束了詩歌單元的學習之後,我說:“詩歌單元的學習結束了,但詩歌的創作沒有結束。我希望能時常收到大家的詩歌作品。”

於是,在那之後,我會時常給學生提供一些寫詩的靈感,孩子們彼此也開始寫詩“唱和”。後來,有的學生去參加朗誦詩會,有的同學大作發表,還有的同學追動漫的時候覺得自己很喜歡的一個配角被塑造得不夠完整,於是為這個角色寫了她人生中第一首新詩。

《小森林 冬春篇》(2015)劇照。

在草稿紙漫天紛飛的日子里

靈感往往從自己的日常生活中來,所以學生寫得最多的就是校園生活。很多學生寫到了課間的喧囂和上課的煎熬,比如“上課/是運動器官的休息/課間/是運動器官的活躍/上課是課間的課間”。課間總是安靜和同桌聊天的女孩阿端以教室里的鐘錶作為第一視角,記錄了同學們等待下課的瞬間:

《滴答》

滴答,滴答,滴答

又到了緊要關卡

我低頭觀察

41盞雙眼兇神惡煞

等著我雙臂運動的每一劃

41對雙腿蓄勢待發

只等我一聲令下

衝呀!

對面的球拍被取下

在寒風中與球追殺

角落裡爭論化合價的拿起掃把

激動地互相拍打

是高錳酸鉀,不是氫氧化鈉!

滴答,滴答,滴答

我繼續轉動手臂

聽著底下的吵鬧逐漸平息

沉浸在相似三角形對應邊的關係

只剩下我的心跳和呼吸

陽光濺在一把把桌椅

冷風劃過大衣,橡皮和簽字筆

等待下一個課間

出擊

阿端說,她在構思時在草稿本寫下了很多相關校園意象,比如球拍、紙飛機、書本、桌椅、操場、鐘錶等。稍加整理後,會發現這些意象可以分為兩類,一類代表自由的休息時間,一類代表嚴肅的課堂。而其中“鐘錶”這一意象能夠當作一個“旁觀者”,把課上課下兩個時空聯繫起來。所以作者選擇把它當作主意象,用“鐘錶”的視角來觀察同學們對下課的期待。

在共讀這首詩時,我發現,這首詩句句押韻,給人一種急促的節奏感。押a韻的幾節讀起來開闊激昂,對應著同學們對課間放飛自我的渴望;寫到上課時又換成了i韻,細小輕快,好像看到了喧鬧平息后,孩子們新一輪的等待。韻律的選擇是小作者無心插柳的結果,但這何嘗不是詩歌情緒的本能呢?

《夢》

支著下巴

望著窗外的飛鳥

幻想著如果失重

它是會停在空中

還是將永遠前進

靠著窗戶

盯著老師的字跡

推測著如果亞歷山大沒有東征

那將會換來一世的和平

還是錯過一場文化的碰撞

一截粉筆在腳邊斷裂

突然抬起頭

對上了老師憤怒的雙眼

記得當時講評這首詩的時候大家讀到結尾一起笑了,因為這是作者在課上的真實“遭遇”。作者在課上睡著被老師訓斥,寫下了這首小詩。從物理世界的運動本質追問到人類文明的發展,最終被粉筆頭喚醒。反覆讀來你會發現,這首輕快幽默的小詩背後,有一種對教育嚴肅性的調侃。

除了對學業的調侃,同學們也會寫到對校園生活的留戀。班裡有一個很靈、說話很快、像小鹿一樣的女生交的第一稿里就表達了自己學習過程中的成就感和滿足感。雖然整體顯得有點鬆散,但是偶爾冒出一兩句很有亮點,比如說她和同伴們“吵嚷著嬉笑,像不穩定原子放射出看不見的光”;說自己很幼稚,“就算是讀了《日內瓦公約》能看得出熱淚盈眶/痛哭著喜悅/像金屬般傳導著驟然的冷熱”。

電影《海街日記》劇照。

從這些只言片語里,我能夠感受到小鹿非常享受現在這種生活狀態,她能夠在獲取知識的過程中獲得愉悅。當你浸泡在無窮無盡的知識之中時,會不由自主地用一些知識點的“梗”來解構生活,這也是我中學時的經驗。所以鼓勵她抓住這一點去寫,她第二次交上來的詩明顯更有模有樣了。

《在草稿紙漫天紛飛的日子里》

在草稿紙漫天紛飛的日子里,

一天,

又是一天。

八分鐘前太陽的電磁波穿過窗簾間的縫隙照在未幹透的黑板上,

板槽里堆積的碳酸鈣粉末旁觀著時間的耗盡。

桌上亂畫的草稿一行接著一行

從恆星光譜的紅移藍移,

到遼中南工業區

幾行過去分詞裡,

夾著一價氫氯鉀鈉銀

教室后的鉤子上各色外套撲在一起

上面堆砌起象棋和球拍

窗外黝黑的枯樹上堆滿細碎的水晶

枝頭鵝黃的芽尖像瞬間定格的雨滴

無聲地流淌著

那時我們的世界可以用知識丈量,

鋼筆的低語聲入耳也剛剛好。

在草稿紙漫天紛飛的日子里,

一年,

又是一年。

在講評這首詩的時候,我注意到了她對教室后黑板“景觀”的描寫,於是請所有同學轉過身去看看教室后這個狹小的空間,它其實非常富有生命力。雖然最顯眼的是寫著巨大宣傳標語的黑板報,但周圍堆放的球拍、棋盤、外套,才是大家真實的生活。記得我上高中的時候,課間總是被老師們壓得很短,男生們便用垃圾桶當作籃球筐,揉碎了草稿紙練習投球。教室後排的空地,是青春的重要場域。

跨次元的詩意重組

學生們的創作靈感也會從經典文本與流行文化的縫隙中迸發。講完《漁家傲·秋思》后,我提示同學們:借用《漁家傲》的意象群,共情範仲淹的複雜情感,我們能不能把這首詞改寫成現代詩呢?

《子時》

城牆上

一縷寒風

從鐵與石間穿過

下一剎那

竄出了雀躍的火星

呲 呲 呲呲呲 它們聚成了

曾吞噬過的乾枯的細草的模樣

雁子變成了飛箭

劃過真空

不斷滲出血的旌旗

聽著含鉛的鼓點想要再次揮動

身旁

傳來嘶吼

傳來一陣陣鋼鐵無序的碰撞

狼煙散了

滾燙的太陽墜落了

暗紅的土地沉睡了

風摻著鐵鏽

粗糙地磨平了所有傷痕

身後的人啊

靠著蒼穹中最後一輪白月

吹起了羌笛

我再次瞭望

仿佛

隨風奔跑的流沙便是

五月隨竹笛聲跳動著的洞庭湖

《子時》開篇便顯現出新舊語境的奇妙交融:“呲”“鏘”等金屬質感的擬聲詞,與宋詞中“四面邊聲連角起”的意境形成互文。但作者並未止步於模仿,當“雁子變成了飛箭/劃過真空”時,范仲淹筆下“衡陽雁去無留意”的蒼茫,已被解構成科幻電影般的真空戰場。

最驚豔的是末句“隨風奔跑的流沙便是/五月隨竹笛聲舞動著的洞庭湖”,將《漁家傲》的“長煙落日孤城閉”的寂寥衝散,讓我們看到了將軍與征夫夢中的地方。雖然新詩的表達方式與宋詞不同,但這位同學的改寫保留了《漁家傲·秋思》本身的精神特質。有鉛一般凝重,又有一滴淚的脆弱。

班裡有一個很喜歡古詩詞的女生,學新詩以來一直有點彆扭。作為語文課代表,她願意“配合”我的寫作任務,卻不太熱心於此。因為她一直覺得自己不太適應新詩的表達方式,我便給她推薦了比較有古韻的新詩。但直到新詩講完,很多學生都寫了還不錯的作品,她也沒寫出讓自己滿意的詩。突然有一天,她給我發了一條長長的消息,我點開發現,是一首新詩:

《給lzuna的生日賀》

和他一起走

輕快地走

枝頭綴著飽滿露珠

草葉吸收豐富水汽

澄澈藍天無垠

碧玉海洋泛清波

和他一起走

輕捷地走

木質地板總有陳舊香氣

庭院深深幾度迷離

靠在牆角的刀銀光凜冽

壓入箱底的古書紙頁枯黃

和他一起跑

飛快地跑

黏稠的紅色液體蔓延至腳底

稀釋的黃色濁液爬上手臂

蒼白的陽光戰栗著灑落

肥懶的烏鴉縮在樹下陰影里

和他一起等

焦急地等

茶盞磕碎的迴響清脆

書卷摔落的聲音沉悶

不合時宜的狂風捲起

庭院裡緋紅的花朵委地

和他一起熬

艱難地熬

清涼的夜風在林間旋舞

湖水笑嘻嘻泛起漣漪

窗外烏鴉大聲讚頌美景

嗅到屋裡新鮮濃重的血腥氣

看他一個人走

孤獨地走

雲層厚重投不下絲光片縷

陰雨連綿看不到一絲光明

撿起樹下殘碎的棕紅花朵

彷彿血跡般在我心中揮之不去

(注:Uchiha Izuna即宇智波泉奈,日本漫畫《火影忍者》系列及衍生作品中的男性角色。)

宇智波泉奈。

這首詩既有古典的味道,又有現代的情緒,只有熱愛唐詩宋詞的她能寫得出來。“庭院深深幾度迷離/靠在牆角的刀光凜冽”,既保留日式劍戟片的肅殺,又暗藏“庭院深深深幾許”的宋詞印記。我連忙問,這首詩的靈感來自哪裡呢?她說,是自己追《火影忍者》的時候覺得自己很喜歡的一個配角宇智波泉奈被塑造得不夠完整,把精彩的設定隨意拋棄了,“感覺很憤怒,就為這個角色寫了一首詩。”

我聽完感到非常振奮,因為這次寫作不是詩歌教學的一次作業,而是她情緒噴湧時的自然流露,這是“筆給我我來寫”的衝動,也是“物不平則鳴”的本能。在這首詩里,古詩詞的積累成為表達自我的手段而不是被讚頌的物件,所有古典意象都服務於一種私人的情感,帶著屬於她自己的愛和遺憾。文學傳統不是被繼承的,而是被不斷重新發明的。

顯微鏡下的青春史詩

對生活中的萬物感知更加敏銳,似乎是青春期的一個重要特徵。有的同學會在星巴克等家長的時候“突然詩興大發”,和面前的黑加侖展開一場心理戰,由此寫一首詩。

《黑加侖》

我買了一杯黑加侖

放在那裡

我嘗了一口

有點苦

有點甜

我把它放下

它們盯著我

安靜地立在那兒

裡面的冰慢慢融化

原本暗紫色的水變得鮮紅

像血一樣的猙獰

和冰塊做著抵抗無用的抵抗

冰塊吞噬著水的溫度水向我喊

我瞥了它一眼

把它喝掉

在這首詩中,作者將日常生活場景陌生化,“它們盯著我”的擬人化處理,讓靜物反噬觀察者,瞬間將日常場景推向超現實劇場,“我”和“黑加侖”的關係突然緊張起來。這首詩讓我想起穆旦的一段話:

詩應該寫出“發現的驚異”。你對生活有特別的發現,這發現使你大吃一驚(因為不同於一般流行的看法,或出於自己過去的意料之外),於是你把這種驚異之處寫出來,其中或痛苦或喜悅,但寫出之後,你心中如釋重負,擺脫了生活給你的重壓之感,這樣,你就寫成了一首有血肉的詩,而不是一首無關痛癢的人雲亦雲的詩。所以,再搜索詩的內容時,必須追究自己的生活,看其中有什麼特別尖銳的感覺,一吐為快的。

那些讓成年人眼皮打架的無聊等待,在青春期的詩里,卻是場微型《哈姆雷特》——是喝掉還是倒掉,這是個問題。當筆尖轉向自身,詩歌便成了青春的解剖台。有一位男生仿寫《鄉愁》,寫了自己不同階段對“寂寞”的感受:

《寂寞》

孩童時,

寂寞像一本書

我不懂它,它不懂我。

少年時

寂寞像一隻小狗

它會追我,我也會跑開。

而現在,

寂寞是小貓咪的腳

輕輕地踩在我的心頭。

還記得我讀到結尾時,忍不住“嗷呜”一聲,感覺自己的心也被小貓踩了一下。作者解釋說,自己覺得年齡越大寂寞的感覺就越強烈,所以就分了三個階段:孩童時不懂寂寞,少年時懂了一些,但寂寞來臨時你也會“跑開”,尋找快樂。而第三段是說那種內心深處的寂寞,貓咪的腳步是很輕的,就像是寂寞慢慢地到來。但因為踩在心上,又是讓人顫動的。原來青春期的孤獨不是缺陷,而是觸角過於敏銳的副產品。

《那些回不去的年少時光》劇照。

下面這首《信》寫得平實稚嫩,但又很準確有力,道出了很多人的“精神內耗”:

《信》

我寫了一封信

上面有著我的心事

輕輕寄給生活

生活卻將它退回

帶著一絲嘲笑

我再次提筆

將心事寫給媽媽

卻換來一句

“不可悲觀”的告誡

最後我寫下真實的自己

將它寄給我內心深處

自我默默收下

卻悄然丟進紙簍

全詩用“寫信——退信”的簡單動作,畫出了成長的三重門:叩響世界的門被冷笑彈回,敲打親情的門收到通用回復,最後連自我溝通都變成粉碎檔。分享這首詩時,我請作者為大家解釋最後一段,為什麼連“自我”都要把信扔掉?她用很小的聲音說“因為有時候自己也很討厭自己。”

我突然意識到,其實我們不斷打量自己、審視甚至審判自己的習慣,會從童年開始,一直蔓延到長大成人。於是我說,希望大家都能在收到自己的“信”的時候,對自己保留永遠的寬容和耐心,如果你還做不到一百分地接納自己,那就讓詩歌承載、發洩你心中無處釋放的情緒吧。

學期結束,我讓同學們把他們的詩抄在五顏六色的信紙上,在教室後的展板上展出,這是我們大家共同的詩歌展覽。我給詩展起的名字來自一位同學的詩:漫天飄舞的《飛鳥集》。

同學們的詩在教室后的展板上展出。(作者提供)

在歷史課上遙想重力消失與亞歷山大的東征,把宇智波泉奈的刀光融進宋詞的月光,將寂寞的貓爪刻進《鄉愁》的韻腳。學生在詩歌中看似無用的凝視與遐想,正如莫須有先生的“其歡喜不及撿柴”。

為什麼春天適合讀廢名呢?大概是因為他的小說無比接近詩歌——輕盈的、靈動的、搖曳的。後來我讀了研,成了那位現代文學老師的學生。論文答辯前的下午,我和同門翻看彼此的論文致謝,我們發現那段“春天讀廢名”的故事出現在了我們師門所有人的回憶里。其實老師不知道,我們並沒有都去讀廢名,只是記得那個詩歌一般的場景。

又是一個春天了。春天不是讀書天,但是我們有詩歌。

作者/彪老師

編輯/荷花

校對/盧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