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  燁

《天下國醫》：李明春著；四川文藝出版社出版。

讀李明春長篇小說新作《天下國醫》，確實有些意外。意外之一，是沒有想到這是一部以中醫藥領域里的生活為題材的小說；意外之二，是沒有料到這部作品在曲婉的故事里隱含了相當豐厚的內容。

從後記中得知，構思和寫作這樣一部中醫藥題材小說，作者既是有感而發，也是有備而來。他由“說到中醫，有研究生學歷的子女流露出不屑的眼神”，萌生了“要為中醫藥說句公道話”的念頭。作者覺得，“應該有人出來講講古老的傳說，應該有更多的年輕人奮起傳承神奇”。於是，他精心構思了這樣一部作品，塑造了年輕一代中醫傳承人龔天緣的形象，講述他走南闖北遍訪中醫世家的故事。

龔天緣的遊學故事，揭示了中醫醫術與中藥文化的源遠流長與博大精深。作者寫出了幾個中醫世家的深厚情誼，並由一些診治疑難病症甚至起死回生的典型病例，展現川東龔家、滇西白家、關東朱家、滬上吳家、洛陽史家世代傳承的中醫技藝與中藥良方。又通過龔天緣虛心求學過程中的不恥下問、不斷精進，表現年輕一代的迎難而上和努力奮起。作品中的龔天緣，經過中醫醫術的拓展與中醫文化的陶冶，不僅知醫懂葯，醫術高超，而且知人論世，辨物居方，成為可堪大任的醫術領頭人、中醫藥文化傳承人。寫出中醫藥文化的淵博深邃，寫出年輕一代中醫人才的後來居上，這部作品也就有了自己的意義與價值。

但《天下國醫》給予讀者的，不止這些。作品還由情景交融的故事和敘議結合的寫法，連綴起有關中醫藥的現實關切與前途叩問。其中最為突出的，體現在兩個方面。

其一，對中醫藥的現狀憂思與前景探尋。作品由龔天緣的所見所感，以及與同行同道的相互交流，多方面透露出中醫藥在當下社會面臨的重重挑戰。在一些人看來，“中醫太玄”，這使得依靠醫師個人臨床經驗和水平的中醫似乎成了補充醫學。而在中醫藥領域，也確實存在傳承不到位等顯見問題。這些問題，有社會層面的，也有中醫自身的，小說深切地引動讀者循著作品的故事演進，思索中醫藥的未來發展。

其二，對中醫藥文化精神的弘揚與光大。中醫藥蘊含了中華民族對生命、健康和疾病的認識與把握，具有悠久的歷史傳統和獨特的理論體系，是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龔天緣既是在學醫術，也是在悟醫道，他苦苦探尋中醫藥頑強生存下來的核心要素，由中藥以草類最多以及“根根草草，草草根根”的民間寓意，悟出了依靠百姓，為著百姓，才是中醫藥綿延不絕的根本緣由。為此，龔天緣要把天緣堂“辦得更好、更大”“把中醫院辦成草根醫院、百姓醫院”。這種覺悟，這種抉擇，正是對中醫藥文化理念的踐行與詮釋。

李明春的小說寫作，常以現實題材為主，而且在看取生活和編織故事方面，既接連地氣，又充滿生氣。這部帶著他鮮明藝術印記的《天下國醫》，既是中醫藥題材的一部力作，也是他小說中的一部代表作。

(作者為中國社科院文學研究所研究員)

《 人民日報 》( 2025年04月03日 20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