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矽基研究室,作者 | kiki
2025,各大城市產業競爭的風率先吹向了「機器人」。
各地國資開搶具身智慧企業。據「矽基研究室」不完全統計,開年以來,機器人賽道產生110余筆投融資事件,投資金額近百億元,這背後國資參投了智元機器人、逐際動力、星海圖等多家明星企業,在整體投融資事件中,「國資背景」佔比超四成。
「具身智慧」也在今年被首次寫入《政府工作報告》,各地主政官也親自帶隊,瞄準這一前沿風口,以調研、座談、政策部署等方式加碼佈局具身智慧,廣東省省長王偉中一天就考察了四家人形機器人企業。
為了宣傳機器人,各地開卷「機器人賽事」,4月,無錫將舉辦「具身智能機器人運動會」,北京的全球首個人形機器人半程馬拉松也即將鳴槍開跑。
繼新能源汽車、人工智慧和低空經濟後,「機器人」被視為城市產業的下一個萬億級賽道,各大城市喊出「打造機器人產業高地」的口號背後,其實經歷一個「追風-引風-乘風」的過程。
為什麼各大城市瞄準「機器人」?又拿出哪些具體舉措吸引機器人產業?誰又會成為「機器人第一城」?
城市集體「追風機器人」,其實是一場「產業陽謀」。
首先,需要明確的是,所謂的「機器人」是並不等同於我們所看到的人形機器人,而是更偏向「具身智能」的產業概念。
「具體智慧」並不局限於人形,而是指將AI融入物理實體,讓它們能夠像人一樣具備感知、學習以及與環境動態交互的能力,因此實體可以有諸多形態,例如狗、機械臂、無人車、四足機器人等。
一位人形機器人從業者提到,大模型的出現,帶動了機器人的智慧化水平和形態的進化,因此也給產業側的落地帶來了更多機會。“大模型技術讓機器人有了一個更聰明的‘大腦’,四足過去也有限制,商業化很難推開,但現在機器人的智能水準得到提升,產業側的機會也清晰了”。
這也是城市瞄準機器人的首要原因。區別於過去應用領域的模糊、局限在實驗室和部分工業場景不同,在工業、商用、家用等多個場景,機器人的落地都有了更清晰的驗證場景圖,甚至是時刻表。
而有了看得見的場景后,機器人產業也並非是「無中生有」,各地原本的產業鏈和供應鏈的經驗和優勢可以順勢遷移到機器人產業。
在硬體方面,機器人的核心零部件如電機、感測器、減速器、軸承等領域國產供應鏈並非是完全從0到一。
對比國內廠商產品方案來看,人形機器人硬體技術路線已趨於收斂,人形機器人所需的大部分核心零部件已處於發展期,部分接近成熟期,國產化率較高。“比如電機、軸承,這些製造業各個領域都要用,上游零部件廠商可以拿出一部分做定製”。一位汽車與零部件行業分析師提到。
更為關鍵的是,各大城市押寶具身智慧,看中的還有「產業溢出價值」,最終是為了提升區域城市的先進位造能力。
舉例來說,人形機器人可以反哺城市新能源汽車產業的智能駕駛,當前主流車企正在打響「L3級自動駕駛」的落地戰,而人形機器人進車廠「打工」,可以採集更多的物理環境數據,實現數據閉環,提升車機協同的水準。
有了場景落地的可能、產業孵化不是從無到有,再疊加能提升整體製造業水準,城市追風機器人不是等風來,倒像是順勢而為。
如果說,追風靠的是「天時、地利和人和」,是一道有標準答案的客觀題,那如何引風,吸引機器人企業落戶、產業生態集聚,這對各大城市而言,則是一道不設限的主觀題了。
任何的產業從風口到落地,離不開三要素:技術密度、資本密度和產業密度。
回到具身智能產業,城市也整齊劃一地開出了「機器人四板斧」——創新中心、AI朋友圈、產業基金和供應鏈,只在編織一張技術、人才、錢和供應鏈要素流動的網路。
所謂的創新中心是指「人形機器人創新中心」。
據「矽基研究室」不完全統計,自2023年以來,包括北京、上海、廣東、浙江、安徽、成都等省市都建立了此類產業創新中心,它所起到的作用是一方面是更好地調動「政產學研資」資源的流動,另一方面,此類產業創新中心通常也是具身智慧相關產品的試驗田。
其次,就是為機器人企業拓寬「AI朋友圈」。
業內通常機器人邏輯架構分解為「大腦」、「小腦」和「肢體」,其中「肢體」指的是本體,主要是硬體。「大腦」和「小腦」則為軟體,前者指的機器人通用大模型,主要負責感知外界並模擬人類思維決策過程,後者則主要指高動態性能的控制演算法,機器人能夠對進行複雜的運動控制,對環境的反應和操作更加靈活。
如前文所說,人形機器人的硬體側的技術呈現收斂趨勢,宇樹科技創始人王興興曾說:“機器人嘛,就那幾個關節,沒有什麼難度。就是,感測器,然後輸到模型裡面,模型輸入到關節,沒了。”
因此怎麼攻克「大腦」和「小腦」是行業關注的焦點,王興興曾提到,人形機器人的最大的難點,不在製造,而在機器人AI,星海圖的聯合創始人兼CEO高繼揚也有類似的觀點,具身智慧的商業化卡點「在腦不在形」。
目前,部分國內的機器人廠商自研或和科技大廠都在打造通用的具身智慧大模型,通過革新模型架構和增加數據來源,讓「大腦」具備更強的泛化能力,變得更聰明。
這些都離不開城市原本的AI和大模型生態,例如華為就和深圳市前海管理局、寶安區人民政府落地了具身智慧產業創新中心,和包括樂聚機器人、兆威機電、拓斯達等16家企業簽訂合作備忘錄,向外輸出盤古大模型能力。
從這一點來說,城市能否吸引機器人的關鍵,也正在於AI能力強不強。
再者,則是為機器人企業提供產業基金的扶持。
2024年為機器人產業基金落地大年,各省市、地區機器人產業基金密集設立,多個百億及以上規模產業基金先後落地。開年以來,廣東、江西、天津、南京、蘇州等省市機器人基金又相繼「上新」。
據業內人士預測,25、26年機器人產業資金短板或得到補齊,推動人形機器人整機反覆運算和商業化加速落地。
最後,則是提供更快更好地供應鏈網路。
如果觀察明星機器人企業的佈局,你就會發現:“流水的機器人整機廠,鐵打的供應鏈。”不管是「人形機器人第一股」優必選,抑或是星海圖、宇樹科技等新晉明星公司,在全國各地開設分公司,「沿途下蛋」已不是什麼新鮮事。
而好的供應鏈網路和效率無疑能彌補這些整機廠商的商業化量產短板。
「南方財經」就曾報導,目前深圳頭部人形機器人企業國產化率超90%,產業鏈供應鏈當地語系化率突破60%,深圳南山區半徑10公里內基本可完成機器人從設計到量產閉環。
闖過追風、引風兩關后,最關鍵的問題是,究竟誰能乘風,成為「機器人第一城」?
當前具身智能產業仍在發展早期,據多位行業人士預測,儘管今年人形機器人的放量較為確定,或看到機器人落地的具體應用場景,但距離機器人真正走入千行百業,至少還需要5年。
因此,「機器人第一城」之爭目前勝負難分,但產業格局與梯隊也已出現了明顯的分化趨勢。
排在第一梯隊依舊是北上廣深。
四大城市在具身智慧領域的綜合實力較強,不僅有著悠久的機器人研發歷史、也是較快出臺政策的城市。
「矽基研究室」統計發現,早在2022年和2023年,北京、上海、深圳就率先出臺機器人相關產業政策,也是最早推出百億以上規模產業基金扶持的城市。
此前現身香港科技大學學位頒授典禮的英偉達創始人黃仁勳就感慨:“粵港澳大灣區是世界上唯一同時彙聚了機電一體化技術和人工智慧技術的地區。”
因此,從先發優勢來看,北上廣深目前也基本形成了「上游核心零部件-中游整機本體-下游應用終端」的完備產業鏈。
第二梯隊則為蘇州、杭州,前者是製造業底子厚、落地場景多,後者則是AI能力足夠強、營商環境足夠好。
追覓中國區前執行總裁郭人傑最近創立的機器人企業樂享科技就落地蘇州,他曾提到,對比深圳和蘇州:“深圳更注重創新,而蘇州則更偏向落地。”
因此,很多人形機器人的基本操作是,把基礎研發放在北上廣深,把生產線放在蘇州。
杭州更不用多說,我們在《誰在買王興興的機器人?我們扒了扒宇樹的百筆中標訂單》曾分析發現,杭州不僅是人形機器人基礎研發的高地,同樣也是較早嘗試落地機器人應用的城市。
第三梯隊則為南京、重慶、成都等城市,雖然在明星整機企業數量規模等方面不如第一梯隊,但它們的特點是不貪大求全,尋求更明確的落地場景,因此產業環境對「務實型機器人創業者」或許更為友好。
南京本身有著工業機器人優勢,擁有埃斯頓和匯川技術等工業機器人龍頭企業,因此在to B賽道,特別在工業製造領域也集合了集萃智造等一批垂類機器人企業。而作為「汽車重鎮」的重慶則坐擁賽力斯、阿維塔、長安汽車、費迪電池等頭部公司,這些主機廠和動力電池廠本身就是具身智慧落地的主要場景。
任何「第一城競爭」背後本質上是城市產業之爭,這背後既需要夯實的家底,也需要魄力和運氣,機器人產業也同樣如此。經歷了2024年的產品原型機發佈大年,2025年,隨著更具體的產業政策和更細化的產業鏈扶持落地,機器人企業和產業不僅背負著「量產KPI」,也會面臨更多的「商業化落地」拷問。
這或許是爭奪新「城設」之外,城市更需要回答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