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文穎
太湖边有花山。
20年前,或许还要更早一些的时候,我走过两次花山。
只记得其中一次是盛夏,走到山腰时已是阳光灿烂; 临及顶峰,烈日更是照得四处一片白茫茫...... 那时上山的路很不好走,在午后的阳光下,这南方温润的山竟然有种始料不及的峰棱。 以至于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想到花山,我总是感到一种与这山名截然不同的力量,难以近身似的,有什么东西在隐隐震撼着我。 直到多年后,在博物馆看到沈周的画,这才多少有些释然。 那笔墨与结构里存着凛然的强悍,虽然那是南方的山,上面飘着浮动的云,以及潺潺的流水。
又比如說太湖。
描摹太湖是困难的。 为了说明这个难,我想了一个比喻。 就好比说,我们大家熟悉的《红楼梦》。 《红楼梦》的前半部是散布在苏州街巷里的那些园子,由日常的喜乐堆积起来的:琴棋书画诗酒花,柴米油盐酱醋茶。 慢慢地,这些喜乐滚雪球般越滚越大,升腾起来了。 后半部分就是太湖。 在一定的天气、一定的视角、一定的心境下面去看,太湖就是连通生命与历史的宽阔与无垠。
没有太湖,苏州当然也美,精致细密、一花一叶、一针一线勾勒起来的美。 但有了太湖,苏州就活了。 就是有波有浪、跌宕起伏的人生。
人们喜欢杭州往往是因为西湖,相对而言,太湖就有些被忽略了。 西湖是在市区里面的,苏堤春晓、曲院风荷、平湖秋月、柳浪闻莺...... 每一个都是触手可及的,都带着人间气的甜蜜。 太湖有点不一样,太湖让我想起“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太湖是带有人生意味的,此种事物,宜入诗,宜为文,宜入画。
还有一年中秋夜。 一位朋友邀请了十几个人登上太湖的一条古船。 那晚的主题是“喝百年的茶,听千年的琴,看万古的明月”。 一位艺术家朋友就坐在临近船舱的甲板上。 或许是那晚的茶太香? 琴太幽? 明月太清朗? 或许是预先就听到了太湖烟波的浩渺? 琴声正悠扬的时候,只听沉闷的一声响,那位艺术家不知怎么就掉进了2米来深的船舱。
那是那晚生动的一笔,有油烟气的一笔,也是离奇的一笔。
太湖总是会有传奇的吧。 让人看不够,思不尽。
《 人民日報 》( 20年0月0日 0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