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店的深夜,四周沉寂,只有路燈投下昏黃的光。某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咖啡廳里,孫藝燃抱著劇本,埋頭苦讀。她的臉上掛著化妝品掩蓋不住的疲憊,手機螢幕的光映在她浮腫的眼袋上。她今年二十歲,剛剛經歷了一場意想不到的爆紅,事業像是被按下了加速鍵,讓她無暇喘息。
劇組化妝師私下透露,孫藝燃為了找到狀態,在片場給自己連扇了十二個巴掌,最後甚至打到鼻血不止,化妝棉都按不住。導演一時興起,加了一場戲,讓她嘴裏叼着染血的紙巾繼續罵人。這段即興表演成為整部劇的高光時刻,讓觀眾直呼過癮。隨著片段在社交媒體上瘋傳,數據一路狂飆。
《家裡家外》上線短短二十四小時,播放量便突破了一億大關,四十八小時后衝上平台熱度榜首,七十二小時後,孫藝燃的粉絲暴漲三百萬,徹底躍升短劇女王。這一切的背後,是短劇行業的野蠻生長,像是一場資本主導的軍備競賽,將演員們推向流水線,速成、速爆、速枯。
劉念就是這條流水線上的“幸運兒”之一。她的試戲方式簡單粗暴,對著手機鏡頭念了幾句臺詞,製片人一眼相中,只因她的梨渦位置與某當紅女主播相似,當場簽下十部甜寵劇。短劇市場的畸形發展,讓演員的選拔標準從演技變成了“符合大數據畫像”。
而李柯以的娃娃臉,則成了短劇市場的香餑餑,被五個劇組輪番預定。她在《夜色溫柔》中穿著JK制服,輕輕餵男主一口蛋糕的畫面,被剪成動圖,在社交媒體上病毒式傳播。一個眼神,一抹微笑,足以帶來千萬級播放量,讓資本趨之若鶩。
但短劇市場並非永遠寵愛著這些新貴,余茵的經歷就是最好的例子。她曾在短時間內風頭無兩,接連出演多部大熱短劇,但短短半年時間,關注度驟降,片約寥寥。她從巔峰跌落,甚至在某次直播中崩潰痛哭。短劇的殘酷就在於,演員的“生死”完全被數據和演算法操控,一旦流量下滑,資本立刻抽身,換上新面孔。
這種模式,讓行業看似繁榮,實則脆弱。短劇的高強度、高節奏拍攝,讓演員們疲於奔命,甚至影響健康。某次拍攝吻戲,導演拿著平板電腦,一字一句告訴演員:“嘴角上揚角度必須達到15度,這是數據分析得出的最佳甜度。”連笑容都必須迎合演算法,這還是演戲嗎?
但總有人打破規則。孫藝燃的“歪婆娘”形象能爆火,正是因為她突破了短劇女主的既定範本。她不再是千篇一律的精緻臉,而是咆哮著、歇斯底裡地罵人,甚至對著鏡頭噴唾沫星子,抓小三時直接抄起拖把幹架。這種帶著“瘋感”的表演,反而讓觀眾欲罷不能。在短劇行業一片甜膩膩的“傻白甜”中,她的角色像一劑猛藥,狠狠撕開了流量遊戲的面具。
然而,在短劇的快節奏更迭中,頂流的保鮮期往往只有幾個月。某資深製片人曾算過一筆賬,培養一個短劇新人,成本約五十萬,而一旦爆紅,三個月內就能回本。但如果半年沒有新作品,市場會迅速遺忘這個人,資本便會毫不留情地換掉他,繼續尋找下一個風口。
那些想擺脫這種消耗戰的演員,正在另尋出路。孫藝燃在爆紅后,果斷推掉了二十部惡女劇本,自費去學習話劇表演,希望跳出短劇的桎梏,尋找更長久的未來。她知道,短劇的紅利終究不會永遠屬於她。
橫店的短劇江湖,藏著無數血淚故事。化妝師透露,如今許多短劇演員隨身攜帶速效救心丸,因為連軸轉的高強度工作讓他們隨時可能倒下。資本只關心流量,而不關心人,演員的健康,甚至性命,成了短劇行業最奢侈的消耗品。
短劇行業正在醞釀新一輪變革。技術的進步,資本的湧入,平台的規則調整,都在推動市場的洗牌。誰能真正掌握主動權,打破演算法的枷鎖,創造出更具深度和生命力的作品,才有可能在這場短劇狂潮中立足。只是,這條路遠比想像中艱難。
深夜的橫店,依舊車水馬龍。街角的監控鏡頭默默記錄下這一切,卻永遠不會出現在演算法推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