填補大片空白 復旦團隊找尋古文字“前世今生”
更新于:2025-04-01 00:55:48

嚴遠

絕學不絕 念茲在茲

裘錫圭團隊找尋古文字的“前世今生”

20年前,我國古文字學泰鬥裘錫圭傾力創建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古稀之年的他把“書桌”安放在了母校;20年後,90歲高齡的復旦大學文科傑出教授裘錫圭,即使視力極度衰退,仍每天鑽研《老子》兩三小時。

令他欣慰的是,中心推出首部完整的馬王堆簡帛註釋本、出土文獻與古文字領域首部研究生綜合教材……朝斯夕斯,念茲在茲。這群同道中人多年埋首故紙堆,一直在找尋古文字的“前世今生”。

無限接近真實的歷史

皮膚尚有彈性的辛追(避)夫人、漆鼎中見光即化的藕片……馬王堆漢墓一經發掘,震驚世界,被譽為20世紀最偉大的考古發現之一。其中,13萬余字的帛書簡牘是重中之重,具有極高學術價值。這些簡帛出土時都泡在水裡,很多地方出現破損,還有大量殘片,不少字已無法辨識。

能否真實展現2000多年前的歷史風貌?以裘錫圭為主編的研究團隊奉命於困難之際,歷時6年,在2014年馬王堆漢墓考古發掘40周年之際,攜手湖南省博物院和中華書局,出版了我國首部完整的馬王堆簡帛註釋本《長沙馬王堆漢墓簡帛集成》,打開了認識漢代思想世界的一扇大門。

“馬王堆簡帛的整理,使得我們的研究有可能無限接近於當時真實的歷史。”中國古文字研究會會長吳振武說。

《長沙馬王堆漢墓簡帛集成》是復旦大學文科的標誌性成果,2016年獲上海市哲學社會科學優秀成果獎特等獎。2024年,裘錫圭繼續擔綱主編的《長沙馬王堆漢墓簡帛集成》修訂本出版,收錄不少新知新見。

填補大片空白

身形瘦削、口音軟糯的裘錫圭做的往往是大文章,考釋一個字,填補大片空白。

戰國時代商業發達,但在玺印和陶器上很少看到“市”字。裘錫圭聯想到,政治分裂可能導致“文字異形”,即同一個字存在多種不同書寫形式。沿著這一思路,他先認出了齊國文字的“市”,後來把燕、韓、趙、魏、楚的“市”也逐一辨析,堪稱文字學領域的扛鼎之作。

他勇於質疑。《老子》今本有“寵辱若驚”一詞,“受寵若驚”正由此演變,可謂由來已久。但裘錫圭研究郭店楚墓《老子》簡發現,“驚”其實是“榮”的誤讀。這句話與“貴大患若身”相對應,後者意為“把大患(死)看得與生一樣可貴”,“寵辱若榮”則是“把辱看得跟榮一樣可貴”。

他更敢於自我批判。7年前他還發佈聲明,稱自己2012年發表的一篇論文“可謂毫無是處,自應作廢”,希望通過新作“稍贖前愆”。

裘錫圭被譽為中國古文字考釋和文字學理論研究第一人,但他從不以權威自居。他喜歡和青年學者討論問題,就算聽見“裘先生您說得不對”也不慍不怒,這在旁人看來也許有些不可思議,但這樣的場景卻是一種日常。

選擇了一種生活方式

春天來了,中心主任劉釗發現組織一次踏青並不容易,不少研究人員坦言:不如在家看書。選擇古文字,就是選擇了一種生活方式——簡單而又純粹。

很多研究人員最大的苦惱,是時間不夠用。裘錫圭早年住過北大筒子樓,公用水房,只要看見他來,大家都不約而同地說:老裘時間緊,老裘先來!

孜孜以求下,中心2021年入選首批由中宣部、教育部、國家語委等共同啟動實施的“古文字與中華文明傳承發展工程”創新平臺建設單位;2023年入選教育部“全國高校黃大年式教師團隊”,成為復旦獲此榮譽的第一個文科團隊。

過去一直認為,赤兔馬中的“兔”是形容快如兔。劉釗研究馬王堆出土的《相馬經》發現,這本重要的相馬書提及,一匹好馬的頭應該像兔子頭,從而廓清了赤兔馬的真正含義。

“行過千山萬水,眼前豁然開朗。這一刻,你就是這個字在今世的知音。”劉釗如是形容。

馬王堆出土的帛書大都以摺疊狀態被放置,有些字會被印到相疊頁上,稱之為印文。陳劍教授首次對馬王堆帛書的印文作了全面清理。他還對過去不為人關注的帛書空白頁和襯頁進行了深入研究,復原出馬王堆多幅帛書的全貌和當初摺疊的情況。

目前存世的16萬片甲骨中,碎片佔到90%以上。蔣玉斌研究員擅長甲骨綴合,即把同一片甲骨的碎片拼綴起來。他曾經將一片收藏於日本東京的甲骨,和另一片收藏於中國臺北的甲骨,綴合在一起。迄今,全球甲骨綴合成果已超7000組,其中蔣玉斌就綴合了500多組。

這一研究高地吸引了不少外國學者和留學生。日本學者廣瀨薰雄在中心工作了15年之久,去年剛回到日本岩手大學繼續從事古文字研究。來自俄羅斯的阿列霞曾是一名留學生,如今已是中心一名青年副研究員。

越來越多年輕人被古文字所吸引。2022級博士生程名卉因為和甲骨文打交道,在朋友們眼中“在做很酷的事情”。2019級博士生楊熠剛接觸甲骨綴合時非常好奇,究竟是怎麼發現兩片甲骨可以綴合的呢?如今成功綴合400多組甲骨的他已頗有心得:看似大海撈針,其實有規律可循。

5年前復旦大學“強基計劃”漢語言(古文字學方向)的招生,改變了我國古文字學科一直以來沒有本科教育的窘狀。

“絕學”不絕,但依然“冷僻”。古文字學需要長時間積累才能“登堂入室”,人才培養難度不小。

中心歷時4年編著的120萬字《出土文獻與古文字教程》去年首發。這是該領域第一部研究生綜合教材,填補了長期以來該學科教學缺少科學性、系統性教材的空白,首印3千套一周內售罄,短短數月三次加印,精裝本更是在網上“秒光”。

“假如沒有漢字的傳承,萬古如長夜。”劉釗說,在這個時代從事古文字研究,是一種幸福。

(來源:解放日報 記者 黃海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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