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轉自:渭南日報
岱祠一角
古民居大門
岱祠岑樓上的雕刻
岱祠內重新修建的寢殿和東西廂房
古民居院牆
本報記者 李二娟\文 彭一鵬\圖
陝西“一號公路”——沿黃公路大荔段西側,有一道土塬,當地人喚作“Tsutomu Asasaka”。塬頂之上,有一座靜臥於時光長河中的古村落——大寨村。它猶如一本攤開的線裝書,寫滿了往昔的煙火與今朝的風情,等待有心人細細翻閱品味。
“大寨村”如何得名?為什麼像“土塬隱士”一般,深藏於此?3月10日,記者走進大寨村,嘗試用腳步丈量土地肌理間的文明密碼,用心去聆聽青磚黛瓦中的歲月迴響,用文字記錄這座古村落的歷史和新生。
夯土殘垣溯鄉愁
站在大寨村村口,深吸一口氣,微風拂去一路的風塵與浮躁,懷著敬畏之心,踩著青石板拾級而上。褪色的朱漆門樓像一台時光切割機,將時空割裂為兩重天地。村外開闊的田野上,現代化機械無休止地作業著,轟隆聲和說話聲此起彼伏。當“大寨村”三個鎏金大字從頭頂掠過,一座青磚灰瓦的明清古村落映入眼簾,在晨光里活色生香。
村內靜謐安寧,耄耋老者背靠牆壁打著盹、樹蔭下的懶貓把尾巴捲成問號、村民們圍坐在一起拉著家常。在巷子口,記者見到了72歲的田野文保員李潤倉,他被鄉親們稱為村史“大字典”。講起大寨村的前世今生,李潤倉如數家珍。
明代宗景泰二年(1451年),朝邑縣城遷至塬下時,精明的商賈們見這裡嚴實安全、有城牆遮擋,紛紛購置房產,置辦家業,把縣城舊址改造成了泰安堡,寓意“國泰民安”。到了清代,泰安堡升級為大寨村。
“您看這地形,東眺黃河金腰帶,南望西岳蓮花座,神話傳說裡,朝邑可是鳳凰的故鄉呢!”李潤倉介紹道,朝坂塬是兩道溝夾著三個寨子,北寨是西周長春宮遺址,大寨藏著東嶽廟和金龍寺塔,南寨則端坐著天下第一倉——豐圖義倉。而大寨村恰似鳳凰舒展的身子,東嶽廟是鳳頭,岱祠岑樓是鳳冠,南北兩寨是收攏的翅膀,連溝壑都像鳳凰尾羽般優雅。
村子東西走向有三條主巷,房屋沿著巷道兩邊錯落分佈,富戶的深宅大院與寒門的土坯房交錯排列。李潤倉手指著巷道說:“北巷有荊半社和衛半社之分,巷內陳家大院和嚴家大院曾雕樑畫棟,如今雖只剩部分區域,但飛簷斗拱間仍能想像到當年的氣派。中巷則有高氏民宅、何氏民宅和雷家祠堂等,門楣上的磚雕雖已磨損,卻依然倔強地綻放著時光的紋路。”
駐足一處宅院前,熱情的主人掀開厚重的木門,一座雅緻的中式庭院映入眼簾。經與主人攀談得知,這座宅院是當年名動鄉里的荊氏祖宅。“荊家祖上是商人,那時生意做得大得很,方圓百里的百姓都羡慕得不得了。這梁上的每根木頭都刻著荊家印記,前廳後廳分家時拆了,可這廂房的雕花,您瞧瞧多講究!”李潤倉輕撫窗櫺、感慨萬千。
在巷子斑駁的夯土牆下,82歲的張佰順老人望著自家的老宅出神。“記憶中賣貨郎的撥浪鼓聲,娃娃們的嬉戲打鬧聲,左鄰右舍傳出的談笑聲,此起彼伏,兩米寬的巷子裡熱鬧得很!如今古村得到了保護,留住了老百姓的鄉愁。”
雙壁輝映話滄桑
跟著李潤倉的腳步,從村口步行500米左右,走到村東頭的東嶽廟。這裡原本有山門、中岑樓、東歌樓、長春閣、左鐘樓、坐殿、寢殿等巨集大建築群,如今只留下岱祠岑樓獨自矗立。
岱祠岑樓是官方稱謂,當地百姓管它叫東嶽廟戲樓,下層北面有寬敞的戲臺,每有戲班演出,餘音繞梁。
岱祠岑樓,始建於北宋政和八年(1118年),鑲嵌在2米高的磚臺上。17米高的兩層三重簷巍峨聳立,琉璃瓦在陽光下流光溢彩,龍虎鬥浮雕栩栩如生。戲台朝北,檯面寬敞。樓內十二根不規則木柱撐起一方天地,榫卯結構歷經千年仍嚴絲合縫,其建造手法不禁令人稱奇。
而就在岱祠岑樓的東北方,靜靜佇立著一座歷經千年風雨的金龍寺塔。
金龍寺塔始建於唐貞觀元年(627年),八角七層的空心塔身像支巨大的毛筆,在藍天白雲間書寫著歷史。塔高25米,塔基周長28.48米,直徑9.1米。除二層外,各層簷下均有磚制的鬥拱如蓮花綻放。第二層至頂端東西南北每層留有可進入的塔門,出門可沿塔外簷廊通行。最下層裡面北、南、西均有龕洞,東壁有大門,塔內設有磚砌螺旋塔梯,可輪轉而上,中有天井,可上下相望。尤其是那懸掛在簷下的40顆銅鈴,隨風搖晃,叮叮噹噹,清脆悅耳的聲響,仿佛在訴說著當年的金戈鐵馬……
相傳,隋大業十三年(617年),李淵父子率兵從山西蒲州西渡黃河,佔領位於北寨子的長春宮,李世民駐兵朝坂崖。有一夜,李世民夢見金龍飛天,霞光飛散,認為是今後自己登基的瑞兆,於是向佛祖許願:若能如願就在此處修建金龍寶塔。登基後,李世民修建寺院,年年都要在佛祖生日那天到金龍寺進香。古塔在明嘉靖年間華州大地震中轟然倒塌。後來,朝廷重修了金龍寺和寶塔以安民心。
1962年,金龍寺塔併入岱祠之內,自此,金龍寺塔和岱祠岑樓便像兩位老友,相互陪伴,在歲月裡深情對望。1992年,岱祠岑樓、金龍寺塔被陝西省人民政府公佈為第三批省級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多年的看守,沒有人能比李潤倉對東嶽廟內的一切更加熟悉、更有感情。他撫摸著塔身布滿滄桑的磚紋,喃喃說道:“我要好好守著它們,給世人講述它們的故事,讓這些歷經風雨的古跡,在時光里永不落幕。”
百年糧倉織新錦
大寨村的另一張名片,是與東嶽廟隔溝相望的豐圖義倉。這是慈禧太后御封的“天下第一倉”。
經過環境優美的廣場,豐圖義倉創建者閻敬銘的雕塑矗立在廣場中央,背依倉儲外城,這位憂國憂民,造福一方的東閣大學士,神情凝重地矚目遠方,讓人肅然起敬。
清光緒八年(1882年),關中大旱,土地絕收,餓死者不計其數。為抵抗自然災害,以豐補欠,朝邑人戶部尚書閻敬銘倡議修建此倉,歷時四年竣工,城中城建築格局。外城依山就勢,磚砌周垣,巍峨雄壯,固若金湯。南垣外洞開二門,各為東倉門、西倉門。兩個倉門正中高嵌朝邑縣令題寫楷書“豐圖義倉”石刻大字。內城以倉牆合一的建築形式構築,建有倉窯五十八孔,整座倉城可儲糧五千二百余噸。當時,與蘇州的“豐備義倉”並重一時,馳名全國。雖然歷時百餘年,如今的豐圖義倉依然發揮著它作為一個糧倉的基本作用,此外,還兼具著文旅功能,為後人瞭解農耕文化及古今儲糧工藝提供了鮮活的案例。
站在倉城牆上極目遠眺,萬畝良田如綠色的海洋,現代化冬棗大棚像銀色的巨龍,特色雜果林點綴其間,好一幅現代農業的壯美畫卷!
“糧倉系國脈,民心定乾坤。”這句話早已融入了大寨村人的精神血脈。世代生活在這片黃土地上的農人們,既守護著先人留下的建築瑰寶,更以新時代的耕耘續寫著農耕文明的新篇。目前,全村形成了以冬棗為主導,特色雜果為補充的產業格局,吸引著越來越多的年輕打工人像羈鳥戀舊林般返鄉創業。2024年,村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突破11000元。
“現在種地不比城裡差,守著家就能賺錢!”正在給冬棗樹吊枝的返鄉青年李濤激動地說:“我是2020年建的鋼架棚,每年收入七八萬元。村上還要大力發展鄉村旅遊,我幹活更帶勁了。”
在夯實農業根基的同時,大寨村還描繪著“農文旅融合”的藍圖,正在著力培育鄉村旅遊新業態。“今年,我們將進一步挖掘剪紙、花饃、鑼鼓等非遺技藝,積極打造‘農耕體驗+非遺工坊+民宿集群’一體化鄉村旅遊線路。”大寨村村委會副主任李小峰指著修繕一新的幾間明清院落說:“這些老建築、老手藝是先輩留下的財富,我們要讓它們活起來、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