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部重磅懸疑刑偵題材劇集近期接連播出,其中有三部豆瓣評分均過7(一部尚未開分),有的甚至高達8.1,可以說品質優秀。但與之相對的,它們的話題討論度和播放熱度都遠遠不及前兩年的《漫長的季節》和《狂飆》。
評分和口碑最好的《沙塵暴》 優酷站內熱度僅6500,距離破萬的爆款很遙遠;《棋士》的口碑和關注度相當不錯,但騰訊視頻站內熱度值破26000,還沒到達28000的必看俱樂部門檻;《烏雲之上》即使有孫儷加持,愛奇藝站內熱度也未破萬;《黃雀》由前兩年的黑馬劇《對手》的原班底創作,品質出色,愛奇藝站內熱度也僅破8500。為什麼四部劇未獲得更驚艷的成績?
《沙塵暴》由段奕巨集主演
目前,市場飽和與題材同質化是該類型要面對的首要瓶頸。懸疑刑偵,向來是競爭紅海。據不完全統計,2025年第一季度就有10部左右這類題材陸續播出。三大平台幾乎是同期或前後腳推出上述四部懸疑劇,使得短期內賽道內捲達到白熱化,觀眾的注意力和時間有限,難免分散。
且儘管幾部作品在題材細分上各有突破,比如《黃雀》聚焦鐵路反扒,《棋士》以圍棋為引,《沙塵暴》深耕西北小鎮熟人社會——但核心仍困於傳統刑偵框架。相較於2024年同類爆款劇《邊水往事》的異域冒險、《新生》的“劇本殺”結構,2025年第一季度的這幾部新作,在敘事形式上相對還是趨於保守,例如《棋士》被觀眾批評為“《絕命毒師》的模仿”,而《黃雀》多線敘事雖然技藝高超,但龐雜的線索、眾多的人物,給觀眾觀看平添許多壓力,無形中縮小了受眾群。
《棋士》劇照
另一方面,平臺對“劇場品牌”的過度依賴,或許也在製造新的桎梏——比如優酷的白夜劇場使用者偏好硬核罪案,《沙塵暴》的文藝氣質是否反而成為熱度阻礙?
而懸疑罪案劇集的宣發策略的陳舊更是雪上加霜,四部劇仍在沿用“攝影美學”“戲骨飆戲”等傳統話術,未能像《邊水往事》虛構異域語言般製造破圈話題。更值得警醒的是今年年初的《漂白》,宣發端的“罪犯F4”“鏟姐”等明顯不當的宣傳話術,對該劇口碑幾乎造成毀滅性打擊。
所以對懸疑罪案劇來說,宣發端面臨的挑戰也與其他類型劇不同,很多時候懸疑罪案劇的宣發如同走鋼絲,宣嘛,怕踩線;不宣嘛,心裡苦,陷入一種兩難之境。
《黃雀》劇照
而針對本季度的幾部劇集,還需注意主創班底的“刻板印象效應”不容忽視。
擁有《對手》原班人馬的《黃雀》未能複製前作輝煌,反映出“爆款續作魔咒”——部分觀眾對《對手》大獲成功的諜戰生活流的期待,被移植到了反扒題材后,無疑產生認知錯位。
王寶強在《棋士》中顛覆性出演黑化圍棋老師,雖演技獲讚,但其過往的草根形象與角色設定形成撕裂,反而可能成為觀眾入戲的障礙。
孫儷在《烏雲之上》的“去濾鏡化”表演本應成為話題,但觀眾和粉絲對“大女主劇集”的固有期待,或與懸疑罪案劇的寫實風格產生錯配,導致演員號召力未能更加有效地轉化為熱度。
《烏雲之上》劇照
應該關注的是,在短視頻、短劇的衝擊下,觀眾的觀劇習慣和預期明顯已經在發生變化,越是成熟的題材類型,比如懸疑劇、古偶劇、現偶劇,越要面對觀眾的審美疲勞,越要有意識地求新求變。
在近年來《漫長的季節》《隱秘的角落》等社會派懸疑劇集的走紅後,明顯市場扎堆出現“社會派推理浪潮”。其實創作方向和審美無絕對優劣,轉頭看看近年歐美市場上的懸疑刑偵佳作,無論是《東區夢魘》,還是《白莲花度假村》系列,或是《混沌少年時》,也都是將社會議題和人物關係做到了最大最深化。但這些關注社會議題和人物關係的劇集,創作難度和對主創班底的人文素養、思想深度、製作水準的要求都極高。如果都扎堆去做這一類型,那麼無疑會出現許多在創作層面失衡與投機的作品,陷入“重人性輕懸疑但寫點人性還挺淺薄”的誤區。
所以實話實說,本質上的創新從來不是容易的事,那從商業的角度說,不妨換個思路,像短視頻看齊:求新,不如求瘋。比如韓國近年來精於在一切劇集,尤其是懸疑罪案劇中“發瘋”,無論是《黑暗榮耀》《天空之城》《狂醫魔徒》《豬猡之王》《惡緣》,幾乎都在創作中強調了極致人設、發瘋反轉、癲爽劇情、擦邊尺度。但即使是這樣的“發瘋”,其編導演的技術門檻也是高的,並非能輕易複製粘貼。
此刻,懸疑刑偵劇似乎和去年的古偶劇一樣,陷入了某種“創作瓶頸”,這也是類型劇生命週期中的必然陣痛。但是回望2024年,當古偶劇一度表現不佳時,行業便近乎急赤白臉地發表“古偶完了”論,似乎這一類型已走到窮途末路,然而到了年底《九重紫》等爆劇一出,大家似乎又意識到古偶類型的商業穩定性。而此刻懸疑刑偵劇播得“就那樣”,倒是未聽到什麼激進之言,也不知是行業吃一塹長一智,還是對該類型多少更溺愛些,畢竟,很多人(包括從業者自己)都覺得,古偶總是不像懸疑刑偵那樣,能夠“深刻文藝又精良”嘛。
當市場從野蠻生長的“懸疑熱”轉入精耕細作的“懸疑精”階段,唯有打破題材邊界(如《邊水往事》的異域犯罪冒險的遊戲式敘事)、探索形式革新(互動劇、季播模式)、重構人設範式(從傳統硬漢偵探到尋求更新更極致的人設),方能在注意力稀缺的時代,重建與觀眾的連接。或許正如《沙塵暴》中那片吞噬真相的西北荒漠所隱喻——懸疑罪案劇的下一站,不在既定的軌道上,而在未知的曠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