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時間
更新于:2025-04-04 18:05:38

韓松剛

清明是“二十四節氣”之一,《歲時百問》中說:“萬物生長此時,皆清潔而明凈,故謂之清明。”清明一到,天氣變暖,雨水增多,春耕春種也繁忙起來。

這是“清明”的自然時間。

清明節作為一個節日,它的出現要稍晚一些。據傳,清明節始於古代的“墓祭”之禮,而它變成一個紀念祖先的節日則與寒食節有關。寒食節和清明節是兩個不同的節日,一開始,清明節大概只算是寒食節的附屬,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和風俗的變化,到宋元時期,清明節漸漸上升到了取代寒食節的地位。

這是“清明”的歷史和社會時間。

從一個預示著春耕春種的自然節氣演化為一個以祭祖掃墓為中心的傳統節日,“清明”的興味自然也不同了。自此,清明少了份清麗明亮的活潑,多了些悲傷雋永的低沉。“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佳節清明桃李笑,野田荒塚只生愁。”“龍蛇四海歸無所,寒食年年愴客心。”這低沉的調子和悲愁的情感,通過一代代詩人的抒情表達,愈發深入人心。

這是“清明”的文化時間。

我記憶中的“清明”,也大抵和詩人筆下的這種哀傷有關。上世紀90年代初,我在鎮上的小學讀書,每年的清明節,學校都會組織去掃墓,去的地方是一座山腳下的烈士墓地。臨行前,班主任總會神色嚴肅地教育我們,路上不許說話,不准嬉皮笑臉。事實上,這一路上,也確實沒人嬉笑,只是默默走路,偶爾交頭接耳幾句,也都小心翼翼。很快就到了墓地,墓地不大,儀式很簡短,獻花、鞠躬、講話。講的什麼,不記得了,只記得大部分時候,天氣也是陰沉的,像極了那種心情。

這大概可以看作“清明”的集體時間。

但小孩子向來是沒心沒肺的。哪怕是清明這樣一個和逝者有關的節日,在我們眼裡,也幾乎全無悲傷的意思。在我的山東老家,過清明節似乎也沒什麼複雜的儀式,通常就是去給逝去的親人上墳。能記得的,就是每一次,父母都要萬般叮囑,到了墳上不許嬉皮笑臉、胡說八道,那神色,總讓我想起我的班主任。而對於孩子來說,最重要的是,不管什麼節日,總是會有比平時更多的好吃的東西。也因此,在我的記憶中,與其說清明和逝去的親人相關,不如說和好吃的有關,仿佛年紀越小,這種關係越緊密。隨著年齡的增長,隨著吃對一個人不再那麼有誘惑力,節日的意味也就變得越發清淡了。特別是離開家鄉之後,終日在城市中奔波,對這種節日的興致更為寡淡,似乎不經意間自己已成了“數典忘祖”之人。

這是“清明”的個人時間。

清明節的底色是悲傷的,這底色如果追溯起來,可能還是介子推打下的,從他那裡,我們感受到一種生命的決絕和對現實的間離。這是介子推的“清明”時間——一種“清明”的生命時間,由介子推而來的清明節,正是源於中國人對生命和時間的深刻頓悟。當然,不獨清明節,可能中國所有的傳統節日,都有一個共同的目的:那就是對生命的覺悟和對時間的認領——讓人記得自己的來路,也通曉未來的去路,更明瞭現世的意義。

節日不僅是一個儀式,更是一種生命的接力。在這個意義上,清明節也不僅僅是一個節日,而是一種和時間相關的生命哲學,盈虧、聚散、存亡,它時刻提醒著我們:一切都在延續,過去應該被銘記。

人生走走停停,節日就像一個個生活的暫停鍵,給我們每個人充足的時間逗留、感受、思考,讓我們在命運的羈絆中,恢復了清明,恢復了活力。

“清明”時間,時間“清明”。

《 人民日報 》( 2025年04月04日 08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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