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部粉絲狂刷好評的新片,我得說點真話
更新于:2025-04-03 14:03:18

時光編輯部 | 日灼

電影應該相似音樂多過小說。

編者按:

“時光審片室”由一群愛電影、說真話的審片員組成,從不同的行業、不同身份的影迷角度鑒賞院線影片,為時光網特供影片真實repo。不代表時光網認同其觀點和立場,以及認同文中所述皆為事實。

*以下正文含有劇透*

科學家曾經認為產生眼淚是一種器官退化的表現,因為人類在不斷的進化過程中,並不依賴這種遺留的功能來生存。

但部分電影製作者們可能不會這麼想。

在電影發展過程中,製作者們發現,觀眾會因為一部電影流淚而給出更高的評價。因為哭泣時身體分泌的內啡肽會產生愉悅感,幫助大腦完成情緒上的宣洩。

於是便有創作者將煽情從手段變成單一的目的。

這種設計實際上是種算計,是一種獲得良好口碑的捷徑,為此甚至不惜喪失劇情的合理性,或是施加簡單粗暴的手法強行煽情。比如故意製造容易令人共情的場面,諸如生離死別、孩子受難等等。

看完《不說話的愛》,我的感受正是如此。

電影故事本身的確很好哭。張藝興飾演的聾啞父親小馬,為了爭奪女兒撫養權,不惜鋌而走險,蒙冤受難,當父女倆抱頭痛哭時,哪怕鐵石心腸的人也會心生憐悯。張藝興飾演的小馬甚至有些驚喜。

但我並未覺得影片很好看。導演選擇了一種最粗暴的方式將情感元素填鴨給觀眾:依靠劇情堆砌強行製造衝突,用懟臉特寫和過分飽和的色調強化抒情氛圍。

像是隔著銀幕對觀眾呵斥:快給我哭!

《不說話的愛》兩條故事主線前後交錯,情節素材非常充裕。前半程基本聚焦於父女情感描繪,延伸出小馬與黃堯飾演的前妻,因女兒撫養權產生矛盾的故事主線。

但在影片後半程,敘事的筆調突然轉向犯罪題材。小馬為了爭奪撫養權被他人利用,進入騙保犯罪集團,一步錯步步錯,最終被送上法庭。

兩種不同類型的題材嫁接當然不是不行,但在這個過程中,影片為了相容和串聯這兩種題材,組織了大量強情節支撐故事的邏輯,不分主次地在敘事過程中不斷填塞給觀眾。

這些情節包括聾啞群體群像展示、父女情深的日常場景、聾啞家庭孩子入學困難、離婚夫妻爭奪撫養權、聾啞人的職場困境、前妻的過去與現在、主角不斷為犯罪集團鋌而走險、法庭審判蒙冤並反轉等等……每段情節其實都能獨立延展成一個完整的故事。

不要忘了,這一整個故事,還被嵌在小馬女兒長大後的回憶中,而這段故事本身說教意味堪比公益廣告。

乍一看,電影的敘事邏輯似乎是順的,因為每個情節都有其存在的必要性。但在故事的不斷推進中,你會發現為了讓故事從A階段發展到B階段,必須添加一大段中間故事好讓邏輯沒有斷層,而A階段與B階段本身並不存在強關聯。

比如為了讓小馬爭取撫養權,安排他搬家、找工作、找律師、辦入學、試車等等,但安排如此多次要情節的目的,只是為了讓故事進入小馬身陷犯罪集團這一主情節之中。

主情節和次情節的比例失衡,導致敘事臃腫,缺乏重點,節奏混亂。直接觀感就是資訊量塞的很滿,但沒有哪個情節是真正重要的,人物的弧光自始至終也沒有太大變化。

換句話說,導演並沒有真正著力塑造殘障人士的世界和困境,只是不斷依靠強行的情節製造衝突,好推著人物進行下一步行動。

一味在劇情上做加法造成的另一嚴重問題,便是很多故事線沒有形成閉環。前半段小馬與前妻劍拔弩張找律師,為爭奪撫養權衍生出的各種情節,都在最後失去了意義,隨著父女抱頭痛哭,所有矛盾就輕易化解了。

《不說話的愛》堆砌了大量情節,但並沒有形成有效的敘事鏈條來推動故事高潮的爆發,高潮戲並非通過抽絲剝繭帶來的敘事快感,所有情節和人物的存在只有一個意義:把故事推進到最後一幕,好讓包括觀眾在內的每個人,陪著父女在法庭上哭一場。

這就導致故事到了最後,所有情節的合理性都讓位於這個煽情動機。

已經準備登機前往紐西蘭的母女,放棄原有的生活安排現身法庭;

公檢法願意僅憑口供,相信如此金額巨大的車險騙保案,可以由一位殘障人士獨自完成;

反派安排的打手,竟敢堂而皇之的坐在法庭聽眾席上威脅小馬和女兒;

女反派可以僅僅因為心生同情,就突然背叛整個組織洗清小馬身上的冤情。

至此,整部電影的底色已經昭然若揭:搭的這台戲,都只是為了陪襯父女情深的背景板,所有角色都只是這場煽情戲的工具人。

其實如果觀眾足夠敏銳的話,很早就能察覺到影片為了煽情,可以無所不用其極。

比如機場的戲份,前妻準備帶著5歲的女兒木木登機移居紐西蘭時,聾啞父親小馬趕到機場,隔著玻璃牆和女兒煽情告別。這種至親分別的場面顯然利用了人性弱點,導演和編劇還火上澆油,讓警察當著女兒的面將父親不體面的抓捕。

在我看來,影片還存在一個更嚴重的問題。

《不說話的愛》中殘障僅作為角色標籤存在,人物很輕易的淪為敘事或抒情的工具而非真實個體,因為殘障所帶來的社會性困境並不是影片的主體,真正的主體其實是對理想化親情關係的消費。

甚至不誇張的說,圍繞殘障這一標籤的核心情節稍做調整,放在其他健全人士身上故事依然成立。

我想本片的導演沙漠並非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因為在《不說話的愛》最初的短片版本中,他就用精心設計的視聽語言,從細微的切口出發,展現殘障人士在融入社會時面臨的困境:當聾啞父母的健全女兒準備入學時,雙方產生誤會並遇到麻煩。由此真正引發觀眾的思考與討論,並提供適當的情感宣洩出口。

那為什麼有如此成熟的短片做基礎,延展成長片後,沒有繼續呈現原有的敘事主體和人文關懷,而僅僅成為滿足觀眾情感消費的催淚工具?

看過影片,我想大部分觀眾心裡會有自己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