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思哲

清乾隆綠地妝花緞彩雲金龍紋男蟒。 南京博物院供圖

“錦繡江南”展配套的影視劇服裝秀。 南京博物院供圖

作為影視服裝造型師，我入行已經20餘年，在《步步驚心》《蓮花樓》《清明上河圖密碼》等熱門影視劇中擔任服裝造型設計。從10年前行業對國外秀場流行風格的追逐，到如今傳統紋樣與工藝的回歸，我越來越感覺到中國傳統文化被觀眾深深地喜愛和認可。

影視作品中的服裝造型最早來源於戲服，比如中國電影的開山之作《定軍山》中譚鑫培的服裝便是京劇戲服。戏服有固定的程式，卻非一成不變，每個時代會根據當時的流行元素加以創新，例如梅蘭芳先生20世紀20年代的古裝新戲《太真外傳》，就加入了當時流行的亮片以增強舞臺效果。在當代影視作品中，服裝造型應貼近人物角色，幫助觀眾理解角色，同時創造出符合當下審美的體驗。

近些年，考古成果頻出，博物館在策展和公共教育上的巨大進步，讓我們有更多機會看到大量文物，影視服裝創作有了更準確的歷史依據。比如《清明上河圖密碼》中，瓦子(宋代娛樂場所)里表演宋代雜劇《眼藥酸》的人物造型，便是來自故宮博物院所藏的宋畫《宋人雜劇冊頁》；《寧安如夢》主人公的一套雲肩造型，參考了南京博物院藏如意雲紋金盤；《蓮花樓》男主人公李相夷紅衣上的山紋甲紋樣，則參考了南博院藏《明唐寅洞簫仕女圖軸》中仕女裙擺上的山紋甲樣式，以此在飄逸的材質上體現鎧甲的概念，突出角色武藝高強的特點。此次南博“錦繡江南”特展中有一件蘇繡大師牟志紅的《刺繡摹唐寅洞簫仕女圖軸》，正是以唐寅的這幅圖軸為畫稿，實現了兩位大師跨越400多年、不同藝術形式的對話。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就是這樣以時代流行的形式不斷傳承賡續。這些讓我深刻體會到，只有根紮得深，才能守正創新。

影視服裝造型是一門綜合藝術，離不開與傳統技藝的結合，如錾刻、刺繡、織造等。我的團隊中有來自四川、貴州等地的非遺代表性傳承人，他們的技藝通過影視劇服飾得到廣泛傳播。2011年，我通過南博認識了江蘇省非物質文化遺產“絨花製作技藝”代表性傳承人趙樹憲老師，2015年將他介紹給梳化同行，趙老師的絨花作品在這個同行參與的電視劇《延禧攻略》中大放異彩，此後古裝劇中廣泛使用絨花。許多年輕人因為影視劇的影響喜歡上了絨花，學習製作絨花，甚至將其作為職業。隨著年輕人不斷加入，絨花市場化發展得越來越好，現在已經享譽海外，恢復了自我造血功能，這是影視助力非遺傳承發展的典型案例。2023年，南博決定開展博物館和影視跨界合作，希望以年輕人喜聞樂見的形式展示非遺的魅力，於是就有了我們攜15部S級、S+級影視劇的服裝加入“錦繡江南”特展。

年輕人對非遺的熱愛，讓古老技藝煥發出新的生機。去年，為了幫一位學者製作一條宋代文人常用的綿帶，我找到一個專門從事絛帶編織的年輕人。他為編好絛帶的葫蘆頭部分，專程前往浙江省博物館，仔細觀察正在展出的宋代絛帶，最終花費20多天按古法工藝完成編織。

期待精心製作的影視劇服飾能吸引更多年輕人瞭解非遺、喜愛非遺、學習非遺，讓傳統技藝走進現代生活，如此，非遺傳承便能生生不息、歷久彌新。

(作者方思哲為影視服裝造型設計師，本報記者尹曉宇採訪整理)